我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弓弦震颤的声响,抬头正对上飞檐处一蹲着的黑衣人拉满的弯弓,箭尖寒光首指林川后背,来不及思考,冲过去将他一把推开,自己受了这一箭
肩头炸开的剧痛让我踉跄着后退,绣鞋踩到崖边湿滑的青苔,初涧从斜里扑过来抓我,却反被我下坠的力道带得一同摔出山崖,风声在耳畔尖啸,我看见他的衣袖被山风灌满,如同折翼的鹰隼
“抓紧!”他单手扣住我的右臂,另一只手拼命去抓岩壁上横生的枯枝,那节脆弱的枝桠应声而断,我们急速下坠时,我听到二哥和听鸾撕心裂肺的呼喊被尽数淹没在云雾里
二哥来了,那林川应该是得救了,山风刮得脸颊生疼,初涧死死拽着我手腕,墨色发带缠在我染血的指尖,师傅曾说过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百丈崖落寒潭,生还的那都是话本子里的故事”
“对不住啊...”我呛着风喊:“连累你...”话没说完就砸进刺骨潭水里,那瞬间我好像看见八岁那年偷吃二哥寿糕被他追着满院跑的画面
再睁眼时火堆噼啪作响,初涧正用树枝挑着他的外衫烘烤,我咳出两口水,左肩疼得首抽抽:“阎王爷...嫌我聒噪,没收我”
初涧把烘得半暖的外衫抛过来,火堆噼啪炸开几点火星:“换上,你受了伤,湿衣服容易着凉”他背过身用树枝拨弄柴堆,潮湿的后颈发丝黏在衣领上:“那边有个山洞”
我攥着他的外衫挪进山洞,山风从石缝里钻进来,左肩箭伤渗出的血染红了半边衣襟,他的外衫大得能装下两个我,云纹腰带在腰间缠了三圈才勉强系住,稍一低头衣领就滑到锁骨下方,里头空荡荡的凉意激得我耳尖发烫
“脱衣服我看看”
我大惊失色,想要调动体内灵术,但效果甚微,自己有些提不上力气:“你……放肆”
他见我想歪了:“我用灵术护着你落谭,但伤口还是浸了水,箭上的毒你体质特殊,应是无甚大碍,但伤口总是要看看的”
见我还在犹豫,他指尖勾住我左襟猛地向下一扯,狰狞的乌紫伤口泡得发白,像朵腐烂的海棠花,他喉结滚动,从怀中掏出青瓷药瓶,药粉洒上来时疼得我倒抽冷气,火光里他睫毛也抖得厉害
初涧撕下他中衣素绢替我裹伤时,我正衔着酸涩的浆果,汁水染红了指尖:"此处离坠潭处远吗?"
他面色如常:“想趁机要你我命的人,估计从这里能排城门口,背着你寻到了此处,离得不远,但很隐蔽”
子夜星河倾泻洞中,不知为何,此处山林特别静谧,我蜷在初涧的玄色外衫下,望着岩隙漏进的星子,朔风穿石缝钻入骨髓,冷的我首发抖
初涧坐在另一边,想来也是冷的:“不若......你来我这边睡吧”我轻唤,尾音散在篝火余烬的噼啪声里,他挟着一丝寒气贴上来时,我瞧见他中衣领口冰裂纹般的淡金痕迹,那是灵术运转过度的印记
“闭息”他虚拢的掌心凝着些灵气,恰悬在我箭伤三寸之上,恍惚回到十二岁雪夜,我们蜷在师傅丹房的紫檀榻上分食梅花酥,暖阁外的北风也是这样呜咽着拍打窗棂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着,太阳刚把洞顶的石头照红,我就知道初涧马上要采回带着露水的野果子了,今日他还捉到了一只山鸡
“海东的渔民每年春天都要拜龙母娘娘”他把烤得喷香的鸡腿撕成小条,“那边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要在头发上别个大海螺,说是能保佑自家男人出海平安”我靠着石头看他说话时一颤一颤的睫毛,突然觉得海螺给他戴肯定更好看
傍晚天擦黑的时候,他常折些树枝教我摆些简单的阵法,枯枝子在沙地上画圈圈,我数着他袖口绣的银线花纹走神,要是嫁给山里砍柴的,摘野菜煮野味,好像也挺好的,这么想着,手里的树枝子都摆错位置了
在山洞捱到第十五轮落日,肩上的伤己渗出血污,我发起高热烧得眼前浮起重影,初涧负着我踏着湿滑青苔前行
恍惚间我又落入了沁满雪松冷香的怀抱:“你怎么...才来...”我滚烫的额角抵着来人胸膛,我听见他喉间滚着破碎的哽咽:“抱歉”脸颊和脖颈处有砸落温热的水珠,我想笑他杀人不眨眼的楚王竟会落泪,但渐渐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