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阴霾并未散去。
那场刻意上演的“母慈女孝”,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阴沉的气息,沉淀下来,渗入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
王氏的院落里。
“婉儿只是一时糊涂,被嫉妒蒙了心。”
王氏对着几个前来探听虚实的管事嬷嬷,脸上强撑着痛心与无奈。
“我己经重重责罚过她了。”
“到底是亲姐妹,清蘅那孩子向来心善,想来……是不会计较的。”
她挥手,示意下人退下。
门一关上,王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垮塌,只剩下一片刺骨的冰冷。
推出去一个秦清婉,总比拖着整个国公府,拖着她自己一起陪葬要强得多。
秦清婉,别怪母亲心狠。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斗不过那个贱人。
也怪那个秦清蘅,实在太碍眼了!
秦清婉的房门紧紧闭着。
里面先是传来瓷器碎裂的尖锐声响。
紧接着,是压抑不住,却又歇斯底里的哭嚎。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秦清婉披头散发,精致的妆容糊了满脸,泪痕与脂粉混杂,状若疯癫。
“她秦清蘅毁了我!你!你也帮着她毁我!”
“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伺候的丫鬟远远躲着,不敢上前。
王氏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哭?哭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稳住国公爷。
这个女儿,算是废了。
母女之间的那点温情,在现实面前,碎得彻底。怨恨的种子,悄然埋下。
蘅芜苑内,一派平和。
几样精致的锦缎、珠钗被送到秦清蘅面前,据说是王氏“体恤”她受了惊吓的赏赐。
绿萝愤愤不平。“小姐,夫人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打发叫花子!还派人来说,您院里的月例份子暂时先紧一紧,等府里度过难关……”
秦清蘅拈起一支成色普通的玉簪,随手放下。
示好?安抚?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断我钱粮?以为这样就能扼住我的喉咙?
她打开一个并不起眼的木匣,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张银票,数目可观。这还只是她私产的一部分。
“无妨。”她语气平淡,“让她克扣便是。”
绿萝见她胸有成竹,稍稍安心。
“小姐,那我们……”
秦清蘅抬手,止住她的话。
王氏想息事宁人,我偏不让她如愿。
名声扫地只是开始,我要的是她们永无翻身之日。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几行字,递给绿萝。
“去吧,找几个嘴碎又靠得住的,把这些‘旧事’,不经意间‘传扬’出去。”
绿萝接过纸条,看清上面的内容,手微微一抖。
王氏早年苛待庶子,致其重病夭亡?秦清婉抢夺他人姻缘,逼得对方远走他乡?还有……克扣军属抚恤?
这些事一旦传开,国公府的声誉将彻底烂穿!
“是,小姐。”绿萝压下心惊,郑重应下,快步离去。
秦清蘅重新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落井下石?断我后路?那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釜底抽薪。
流言如野火,借着国公府本就备受关注的热度,迅速蔓延。起初只是针对秦清婉品行不端的议论,很快,矛头便指向了王氏。
苛待庶子、贪墨财物、甚至牵扯到军中抚恤……桩桩件件,都足以让这位国公夫人身败名裂。
国公秦立言的书房内,气氛压抑。
他将一叠写满了各种坊间传闻的纸张狠狠摔在地上。
“混账!简首是混账!”秦立言气得胸膛起伏,“这家,让你管成了什么样子!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王氏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老爷,冤枉啊!这些都是污蔑!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她哭喊着辩解。
“污蔑?空穴不来风!”秦立言怒视着她,“若你行得正坐得端,何惧这些流言蜚语!”
王氏语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是秦清蘅!一定是那个贱人干的!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
“老爷,二小姐求见。”
秦立言皱眉。“让她进来。”
秦清蘅缓步而入,对着秦立言和王氏规规矩矩地行礼。她穿着素净,神情平静,仿佛府外的风雨与她无关。
“父亲息怒。”她轻声道。
秦立言看着这个一向不起眼的庶女,心头复杂。宴会上她的表现,以及之后流言的走向,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王氏看见秦清蘅,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只能死死忍住。
秦清蘅仿佛未觉王氏的怨毒,继续开口:“父亲,女儿有一事相求。”
“说。”
“女儿恳请父亲,彻查当年……‘秦清蘅’落水溺亡一事。”
此言一出,书房内瞬间死寂。
王氏猛地抬头,惊恐万状地看向秦清蘅,又慌乱地看向秦立言。
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不可能!
秦立言瞳孔微缩。他盯着秦清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秦清蘅垂着眼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当年之事,疑点颇多。女儿侥幸活命,却总觉得心中不安。如今府内事多,人心惶惶,女儿斗胆,恳请父亲查明真相,也好……让亡者安息,让生者安心。”
她没有首接指控,却句句引人深思。落水?巧合?还是……谋杀?
联想到最近王氏和秦清婉的所作所为,以及眼前秦清蘅平静下的决绝,一个可怕的猜想在秦立言心中升起。
“好。”他沉声应下,锐利的视线扫过面无人色的王氏,“此事,我会亲自彻查!”
王氏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完了……真的完了……
秦清蘅微微躬身。“谢父亲。”
她退出书房,身后是王氏压抑不住的啜泣和秦立言冰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