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出行

第306章 出行

来福商会后巷逼仄空间里，王康紧抿着唇，动作麻利却透着僵硬。一件件御寒的厚皮袄、精打细造的软皮护臂、几大罐子驱寒治伤的丸药散剂，还有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几张巨额银票和一些小额飞钱

“小姐，少爷，都备妥了。”王康的声音沙哑发紧，眼睛有些发红。

她给祁云熙做了这么久的管家，从未见祁云熙走如此之远的距离，又知道这路艰险无比，自然是相当不放心。

“棉衣里子夹了银票和应急的药，干粮和水囊都在侧箱，马是脚程最好的，换了不易打滑的铁蹄钉，还有……”他攥着一个沉甸甸的小皮囊，犹豫了一下，还是塞到祁云熙手中，“老宋他们上次从西域弄来的小玩意儿，说是霹雳弹，劲挺足……小姐收着防身！”粗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他看向两张年轻的脸：“要不是商会杂事绊着，货船也快到了我真想跟你们一起去啊。”

祁开元拍他肩，笑盈盈的叮嘱：“王叔，守好家业。”

祁云熙接过皮囊：“商行根基不能乱。守住后方。”她声音平稳。

祁云熙踩上车凳。掀帘，脚未落就听人喊了一声：“等等！”

陈云起闪出，扒住车帘。呼吸微促像是刚刚跑过：“此行凶险。那蛮帅顶流高手，暴烈。但嗜财如命。人命军功可折价。不近女色，贪金银。莫指望道理，不要和他硬碰。”

祁云熙听完，嘴角微挑：“你倒清楚？陈骁，赏花会阵仗大，肯定是给你设的局。别等我虎穴出来，倒给你收尸。”

陈云起眉微蹙：“以为闲差？想赶回就能赶回来吗？”他声音低，“我皇兄放你去，便算准你回不来。失地是血肉磨盘。而我们，”他语带冷意，“在太学院走太近。他不许。赏花会上你我有意外。他心性，你知。”

他盯住她：“你只唾我未撕破脸？”

祁云熙眼神锐利：“所以，你服软？他次次要你命？”

陈云起笑意微深：“想拉我入伙造反？”

祁云熙沉默片刻，顺着他话头：“算是。”

陈云起松手退入阴影：“若赏花会后我还活着见你回来，”他微顿，“我会考虑你的邀请。”

身影消失。祁云熙入车厢。祁开元与她目光一触。

“胡伯，走。”

车轮辘辘，北向边关。

初离京畿富庶之地，尚有人烟稠密的官驿小镇。越往西北，景象便愈发荒凉萧索。

官道日渐坑洼，路旁连绵不断的丘陵渐渐失去草木点缀，显出灰黄的硬土本色。

风也带上了干冷凌厉的骨子，卷起的尘土不再是轻扬的浮土，而是如砂砾般刮在脸上生疼。

祁开元闭目。祁云熙指划地图上墨县青城。陈云起的话在脑中，嗜财如命…破绽还是饵？

“东家，公子，快到野狼口了。”胡伯声音，“道险山窄，多强人。绕远河谷，晚两个时辰。”

祁开元睁眼：“不必绕。当心。”他的这身本事，别说是山贼了，要是一队官兵也能畅通无阻。

车缓入山隘。崖壁逼仄。天光陡暗，风声如啸。

车将出窄道：“吁——！”

胡伯勒缰马嘶声响起！

前方出口处，七八个衣衫破烂却手持刀棒棍矛的大汉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中间，脸上用锅底灰或者泥土草草抹了几道，为首一个大胡子壮汉手持一把豁了口的劣质环首刀，叉腰暴喝：

“留下买路财！交物件，放行！不然，管杀不管埋！”

吼声回荡。土匪眼透凶光。

祁开元起身，手按剑柄。对付此等乌合，一次足矣。

就在祁开元欲掀帘时——

“大哥！等等！”干瘦土匪尖声，“这帮穷酸！青布车！堵着不值，捞几两不够抽水的！放过去，等肥羊！”

大胡子欲骂，另一土匪低语：“头儿！共福会那边催得紧！拦这穷车白费，等下一拨！耽搁值当吗？”

共福会这词熟悉无比，她也没想到这共富会竟然会一个相当荒凉的山贼口中听到。

祁云熙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

她左手闪电攥住祁开元手腕！

祁开元动作骤停，目光询问。

祁云熙微不可察摇头，截住了祁开元想要大杀四方的举动。

祁云熙的手紧攥着祁开元手腕，力道很大，无声传递着阻止。她轻微摇头。

祁开元眼中的凌厉瞬间收起，变成探寻。他虽不解，但立刻放松，手也从剑柄放下。

外面，大胡子头目听着瘦猴和年长土匪的话，看看这普通的青布车和手下疲惫的脸，再想到“共福会”的催逼，打劫的念头彻底没了。

“呸！算你们走运！”大胡子烦躁地啐一口，挥刀喊道：“让开！放这车过去！别挡道！”

路障移开。胡伯松了口气，催马前行。

马车缓缓驶近土匪

“这位大哥！”一个少年声忽然从车里响起。车帘掀开一条缝，露出祁云熙好奇的眼睛，脸上没害怕，只有兴致。

土匪们一愣。大胡子粗声道：“小子！还不快走！叫爷啥事？”

祁云熙挤出憨笑：“大哥别怪！小弟第一次走远路，天快黑了，心里怕。听大哥说放我们过，可见好汉爷们爽快！”她试探着问：“小弟斗胆，问大哥，寨子能借个宿吗？不白住，给盘缠！”

原本让路的土匪瞬间都看了过来。车里的祁开元也猛地睁眼，眼中是惊愕和警戒。

大胡子脸上横肉一抖，他从没见过自己要去贼窝的肥羊。

他嗤笑：“哈？老子头回见要住贼窝的主！别人都恨不能多长两条腿，你小子胆真大？”

祁云熙缩缩脖子，带着固执：“赶路累了。看大哥你们实在人，说话敞亮！跟着好汉爷，晚上也踏实些？大哥行个方便？”她强调，“盘缠管够！”

“盘缠管够”几个字，清晰地落入每个土匪耳中。

大胡子头目那原本不耐轻蔑的眼神，第一次认真地、带着估量，定在了祁云熙脸上。他手指着豁口环首刀的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目光，只剩骤然燃起的、饿狼见肉般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