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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舟的手指死死抠进青铜棺壁的纹路里，指尖碰到的那些凹痕，都散发着一股陈年老血的腥味。
他能听到自己那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不断回响。苏烬的手正搭在他的肩头，那温度透过粗布衬衫传过来，就像一根绳子，把他从那混乱的记忆片段里给拉了回来。
“那门牌号……”他的嗓子发涩，“1908年的老医院，209号房，跟我娘最后住的病房就隔一堵墙呢。”
苏烬的指尖在他的后脖颈轻轻掐了一下，这是他俩约定好的“冷静”的信号。“你说你在意识里看到轮回还没停？”她的声音比平常低了些，还带着一种像砂纸蹭瓷器似的刺啦声——陆寒舟心里明白，这表明她在使劲儿压着什么东西呢，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被勾起来的以前的事儿。
他在棺内摸着那些凸起的血纹，那些暗红色的痕迹在指尖下就跟活物似的在动。“翡翠说我是轮回的关键点，可刚刚我看到……苏烬，你往照片上滴血的时候，那些符号都活过来了。”他冷不丁地抓住她的手腕，感觉她的脉搏跳得像敲鼓似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啊？这个血契可不只是困住我，是把咱俩都困住了。”
苏烬把手抽回来的时候太猛了，一下子撞到棺壁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先出去再说。”她突然把话题岔开了，说道：“小九正在外面等着呢。她刚刚说阴气流动的方向有了变化，可能是朝着209去的。”
就在青铜棺盖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一股霉味夹杂着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寒舟扶着棺沿站了起来，蒙在盲眼上的纱带被穿堂风给掀起了一角。他模模糊糊地能感觉到暗绿色的光影，这是他那窥视亡灵的异能所残留的一点能力。每次使用这个异能之后，这种能力就会像潮水一样退去，不过现在还剩下那么一点，就像潮水退去后的碎浪一样。
小九的盲杖在地面上有规律地敲出“嗒嗒”的声响，声音是从左前方传过来的。“陆先生，苏姐姐，”小姑娘的声音有点发颤，“阴气正在往西边聚集呢，就好像有一条绳子牵着它走似的。”说着，她伸出了没有拿盲杖的那只手，手掌心里凝聚着一团幽蓝色的光，“爷爷以前说过，这就是引魂绳，专门往有死人的地方钻的。”
苏烬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陆寒舟听到她从怀里摸索东西的动静，原来是那串铜铃，就是邪教双生铃的另外一半。“走。”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干脆利落的感觉，“紧紧跟着小九。”
走廊里的地砖坑坑洼洼的，陆寒舟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走的步数：第七步的地方有一块地砖是凸起的，第十一步的那块地砖缺了一个角。这些小细节就像刻在他脑子里的地图一样。
可是，当走到第三十七步的时候，空气突然变得凉飕飕的，他后颈上的汗毛一下子全都竖起来了。
“小心啊！”小九的盲杖狠狠地戳在地上，那团蓝光“啪”的一下就炸开了。锁链擦着陆寒舟耳朵过去的时候，那风声可比雷声大多了。
他下意识地拉着苏烬就往左边躲，后背一下子撞到墙上，那墙上的灰泥就“簌簌”地首往下掉。
那锁链啊，青黑色的，每一节上都刻着歪七扭八的人脸，还“嘶嘶”地往外冒黑气呢。
“是唐门主的残魂！”苏烬低声喊道。她手腕一转，手掌心里就冒出来一团红色的火焰。这可不是一般的火，是捉妖师血脉里的离火，陆寒舟以前闻过这味儿，就像松脂把符咒烧穿了的那种苦香味儿。
这赤焰撞到锁链上，冒起了青烟，可就是没把锁链烧断。结果那些人脸还咧开嘴了，发出像婴儿啼哭一样的尖叫声。
“他在找双生契约的漏洞呢！”陆寒舟在墙上摸索着，刚才被拽着闪到这边的时候，他碰到了一块松松的砖。他那能感知亡灵窥视残留的能力告诉他，这砖后面有一面镜子。
他一下子就把那块砖抠了下来，镜子里映出的锁链突然就扭曲了。“镜子能破阴气！苏烬，就现在！”
离火又冒起来了，这次锁链“咔”的一声断了一节。
小九拿着盲杖在地上划了个半圆，高兴地说：“阴气往这边退啦！陆先生，苏姐姐，跟我走！”
209号房间的门啊，比想象中的要沉得多。陆寒舟把手掌按上去，那木纹里冒出来的凉意，一个劲儿地往骨头缝里钻呐。那些刻痕，跟青铜铃铛上的咒文是一模一样的。他之前摸过苏烬藏在柜台暗格里的铃铛拓本，那肯定不会看错呀。
“推。”苏烬就在他旁边呢，那气息都喷到他耳朵后面了，“我数到三，咱们一块儿使力。”
“一、二、三——”
门轴就发出那种好像快要断气了似的尖叫。
一股霉味混着檀香就冒出来了，陆寒舟的盲杖尖儿碰到了地毯，是厚羊毛的，感觉应该有些年头了。
他就照着记忆里的布局开始摸索，中间有个鼓起来的东西——是个箱子，老榆木做的，锁头是鎏金的，还刻着并蒂莲呢。
“苏烬，钥匙。”他小声地说，“在你左边第三个口袋，翡翠给的那把铜钥匙。”
苏烬的动作停了一下，紧接着就传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锁刚一打开，箱盖就自己弹起来了，带起来的风把陆寒舟的纱带都给掀起来了。
他模模糊糊能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有一沓发黄的纸，边角都是卷着的，就像是被水泡过然后又晒干了似的；还有一幅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红点，其中有一个红点就在“苏记古物”的位置，那墨迹还没干呢，还带着一股湿腥气。
“这是……”苏烬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干涩，“我爷爷的笔记。”她一下子抄起一张纸，陆寒舟就听到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他在写……写苏家那个养魂鼎的秘密呢，还说每一代家主都得……都得献祭自己的血脉……”
“砰——”
那墙壁移动的声音就跟山崩了似的。
陆寒舟转身的时候把箱子给撞翻了，文书撒得满地都是。
他能感觉到石块摩擦的动静从各个方向传过来，左边、右边、头顶上，就连脚下的地板都在打颤。
“门关上了。”小九用盲杖敲了敲新冒出来的墙，“陆先生啊，咱现在就被困在一个方盒子里了，西面墙都在往中间挤呢。”
唐门主的笑声从墙缝里钻出来，那声音就像指甲在玻璃上划拉似的：“好玩不？
这个轮回的盒子啊，装过你们的前世，也装过你们的今生，等把这一世也装进去——”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满是狂喜，“我的双生契约可就大功告成了！”
陆寒舟摸到墙面上的符文了，热得发烫，就像烧红的烙铁一样。
苏烬的手冷不丁地抓住他，手心里全是汗：“寒舟，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捉妖师要是血脉反噬的话，就会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他没吭声，因为那些符文亮起来了，红色的光透过他蒙眼的纱带，在他的视网膜上印下了血印子。那墙壁挤压过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啊，小九手里的盲杖敲得那叫一个快。唐门主在那笑呢，可笑声里啊，就掺进去了另外一个声音。这声音可轻了，就跟小婴儿在哭似的，又有点像他娘临死前那种呢喃的声音呢。
“轮回还没停呢。”这个声音冒出来这么一句，“轮回……还没停啊。”
陆寒舟那盲眼被符文的红光刺得生疼，他一下子就想起在意识里看到的最后那个画面了。那是1908年的209号房啊，青铜鼎里漂着一具女尸呢，那女尸的面容和苏烬有七分像啊。
而且啊，鼎身上的铭文和这时候墙面上的符文，那是一模一样的啊。
在墙壁挤压发出的声音里头，他就听到苏烬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寒舟啊，”苏烬的声音都在打哆嗦呢，“地图上的那个红点……在动呢。”
这红光变得更亮了，亮得陆寒舟都差不多能“看”见了。
那些符文正在凑成新的图案呢，是一口棺材，就和他们刚刚出来的那口青铜棺一模一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