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李长歌吞噬。
“长歌!”裴七目眦欲裂,想也没想,纵身就要跳入海中!
“先生不可!”络腮胡一把拉住了他,脸上满是惊恐和焦急,“风大浪急!下面全是暗流!跳下去就是送死啊!而且范阳军的援兵恐怕马上就到!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裴七奋力挣扎,双眼赤红:“放开我!我要去救她!放开!”
“先生冷静!”几个粟特船员死死抱住他,“李将军吉人天相,或许……或许能被冲到岸边!我们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最终,裴七被强行拖回了船舱。商船趁着夜色和混乱,调转船头,加速驶离了这片死亡海域。
裴七瘫坐在冰冷的船舱地板上,浑身湿透,失魂落魄。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李长歌衣角的触感。
夫君……他竟然对失忆的她说了那样的话……而现在,她却……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商船最终在一个隐蔽的、荒凉的海岸停靠。络腮胡给了裴七一些淡水、食物和火石,还有几件御寒的衣物,便匆匆离开了。他们不敢再带着裴七这个烫手山芋,更不敢在此地久留。康拓的命令是“接应”,而不是“陪葬”。
裴七独自一人被留在了这片荒凉陌生的海岸。
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呼啸着刮过,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眼前是灰蓝色的、波涛翻滚的大海,身后是连绵起伏的、被海风侵蚀得奇形怪状的沙丘和稀疏的、耐盐碱的灌木丛。
她死了吗?
不!裴七狠狠地摇了摇头!他不相信!那个如同凤凰涅槃般一次次从绝境中站起来的女子,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她一定是被海水冲到了岸边!就在这附近!
他仔细观察着潮水的痕迹、海浪拍打的方向,以及岸边可能漂浮的任何残骸。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开始沿着曲折的海岸线艰难地跋涉。沙滩松软难行,礁石湿滑锋利。海风凛冽,阳光毒辣。淡水很快就喝完了,只能依靠找到的一些海边植物的根茎和偶尔发现的小水洼解渴。食物也极其匮乏,他甚至尝试过去捕捉海鸟和滩涂上的小螃蟹充饥。
更糟糕的是,他还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范阳军搜捕船只或岸上的巡逻队。
他就这样,像一个孤独的寻觅者,在荒凉的海岸线上,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嘴唇干裂,皮肤被海风和烈日灼伤得黝黑刺痛,脚底磨出了一个个血泡。身体上的痛苦尚可忍受,但心中那份对李长歌安危的担忧和失去她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这天傍晚,当裴七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翻过一片布满锋利礁石的海岬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的沙滩上,靠近一片被海水冲刷出来的凹陷处,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深色的、早己被海水浸透、沾满沙砾的衣服,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一半身体被涌上来的潮水淹没,又随着潮水退去而显露出来。
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裴七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个人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