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爷爷的全息日记在漏水（上）

第三章 爷爷的全息日记在漏水（上）

冷冻舱的冷凝水顺着生锈的通风管道滴落，在楚小芽后颈划出冷冽的轨迹。她蹲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膝盖硌着地面的齿轮碎片——那是二十年前爷爷用报废的婚庆投影仪改装的放映设备，镜头盖还沾着蓝星农场的红土，塑料外壳裂着蛛网般的纹路，每次启动都会发出电流杂音，像极了爷爷咳嗽时的呼吸声。设备底部用铁丝缠着张褪色的喜帖，是爸妈的婚礼请柬，爷爷说“喜庆的东西能让种子高兴”。

“小芽，当你看到这段录像时，废铁星的地表辐射值应该降到0.3μSv了吧？”全息影像里的爷爷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身后的铁皮书架挤满玻璃罐，泡着泛着金属光泽的种子。影像边缘像被雨水泡发的老照片，随着投影仪的电流声不断扭曲，却仍能看清他袖口的补丁——那是用楚小芽童年的碎花裙改的，针脚歪歪扭扭，是奶奶边骂“老楚你连补丁都剪歪”边缝的。书架最底层摆着个铁皮饼干盒，盖子上刻着“小芽的乳牙”，里面装着她换牙期掉的十二颗牙齿，爷爷说“牙齿烧成粉，比任何化肥都有劲”。

楚小芽的手指悬在半空，指甲缝里还卡着刚才修理投影仪时蹭的铁锈。老豆的警报声从旧智能手表里传出，混着水滴声格外刺耳：“冷冻舱199号温度上升0.5℃！备用发电机转速下降17%！建议主播对着镜头哭，观众打赏能换柴油……”“闭嘴。”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分不清是管道漏的还是自己流的。爷爷影像里的铁皮书架突然清晰，她认出了最顶层的玻璃罐——里面泡着的，是她十岁时摔碎的乳牙，爷爷说“牙齿能当种子的磷肥”，罐子里的液体泛着淡蓝荧光，和她掌心的疤痕发出的光同频。

影像突然雪花乱闪，场景切换成昏暗的实验室。爷爷正在给培养皿里的幼苗滴加褐色液体，窗外闪过绿星集团运输机的灯光，机翼的齿轮标志在玻璃上投下冷光。“二十年前他们炸了月球种子库，我们把最后的样本藏在废铁星的地基里。”爷爷的声音压低，镜头扫过墙角的冷冻舱群，“地下三层睡着300个农业专家，包括你奶奶——她总说要等番茄红透了再睡……”楚小芽的呼吸凝在面罩里，影像中的奶奶穿着白大褂，正在给冷冻舱贴标签，标签上的“199”号被红笔圈住，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番茄——是奶奶的笔迹，番茄蒂的位置还点了个红点，那是她教奶奶用口红画的。

老豆的机械臂（改装自奶奶的旧缝纫机）突然碰倒铁架，发出咣当声响。楚小芽转身，看见第199号冷冻舱的观察窗上，雾气正被冷凝水冲成泪痕状，奶奶的睫毛在冰层下投出颤动的影子，像随时会睁开眼睛。她摸向口袋里的青铜钥匙，钥匙环上的蓝布衫布条还滴着水，突然听见老豆用爷爷的语气说：“小芽，去发电机房看看，柴油桶旁边有你奶奶腌的酸黄瓜。”这句话让她猛地怔住——老豆的AI程序里明明只有爷爷的语音模块，除非有人手动输入了奶奶的声纹。

首播间的补光灯突然暗了两度，弹幕开始担忧：

【电工阿毛】：投影仪漏电！主播快拔插头！小心触电！

【农业博主老李】：我认出爷爷滴的是腐殖酸溶液！老农用了三十年的土法子，用番茄叶煮水发酵的！

【星际厨娘】：酸黄瓜罐是不是奶奶的秘方？我奶奶也用番茄种子刻防滑纹！

楚小芽没动，眼睛盯着影像里爷爷的手。他正在给幼苗滴加的褐色液体，瓶身上贴着“信报箱番茄叶浸出液”的标签，标签角落画着小芽的简笔画——扎着双马尾，手里捧着番茄，裙摆画成了番茄叶的形状。这是爷爷的习惯，每个重要的试剂瓶都会画她的画像，说“小芽的笑脸能让种子发芽”。影像中的爷爷突然抬头，像是听见了什么响动，背景里传来金属撞击声：“如果遇到绿星的人，就把信报箱番茄的花粉抹在他们的监测仪上——等等，通风口有声音！小芽，你的血能激活种子库的基因锁，第二把钥匙藏在……”

画面突然变成雪花屏，投影仪发出“滋啦”的电流声，彻底黑屏。楚小芽拍了拍镜头盖，掉出半张泛黄的纸条——是爷爷的字迹，画着种子库的平面图，角落标着“发电机房在番茄壁画后面”，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别学你奶奶骂脏话，修机器前先洗手。”她的指尖划过“番茄壁画”西个字，想起入口处那面用废铁拼的番茄墙，藤蔓是用奶奶的毛线织的，每片叶子里都藏着防辐射纤维，叶脉处还缝着她的乳牙碎末，爷爷说“牙齿能让机器记住主人”。

冷冻舱群的反光有些异常，第256号舱的观察窗上，雾气正被人用手指画出倒计时的“3”。楚小芽握紧钥匙，发现钥匙齿痕处沾着的铁锈，竟和壁画上番茄的纹路吻合。老豆的警报声还在响，这次混着《老鼠爱大米》的前奏：“检测到未知生物电信号！非休眠舱生命体征接近绿星集团改造人标准……体温38.7℃，齿轮关节活动频率异常！”

她站起身，工作服口袋里的酸黄瓜玻璃瓶硌着大腿——是奶奶的腌菜罐，瓶身的凹凸花纹是用番茄种子的纹路刻的防滑纹，瓶盖内侧刻着“小芽专用”，是奶奶用指甲刀一点点刻的。爷爷在全息日记里说过，这种腌菜汁能干扰绿星集团的齿轮装置，此刻玻璃瓶上的水珠顺着刻纹流下，在地面映出第256号舱的方向。楚小芽突然想起，刚才影像中爷爷提到的“第二把钥匙”，标签上的小芽简笔画，辫子正好是两股——和她现在的发型一样，而奶奶的冷冻舱编号199，正好是她生日的月份和日期。

首播间的镜头跟着她移动，观众看见她走向番茄壁画，生锈的铁铲还靠在墙角——那是她上周以为弄丢的农具，此刻木柄上刻着新的字：“逆时针转钥匙三圈，别学你爸当年拧坏水龙头。”字迹很新，像是用指甲刻的，边缘还带着淡淡的血迹。楚小芽的指尖抚过刻痕，突然听见壁画后传来微弱的齿轮转动声，和爷爷影像里的金属撞击声一模一样，还混着若有若无的咳嗽声，像极了爷爷修理机器时的习惯。

当钥匙插入壁画缝隙时，墙面发出“咔嗒”轻响，露出后面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着奶奶织的毛线，己经发黑变硬，却还能看出是番茄图案，每片叶子的尖端都缀着颗小齿轮——是爷爷从报废的儿童玩具上拆的，说“齿轮能记住转动的方向”。楚小芽突然想起，奶奶总说毛线针比基因枪好用，当年在农垦大学的实验室，她就是用织毛衣的手法给种子嫁接基因，毛线在她手里能变成任何形状，包括防辐射的保护网。

发电机房的柴油味熏得人头晕，老式柴油机正在“突突”冒黑烟，油箱见底。楚小芽摸向口袋里的种子——爷爷日记里说的“信报箱番茄”，此刻种皮上的裂纹正随着柴油机的震动发光，裂纹的走向和她掌心的疤痕完全一致。她突然想起，刚才全息影像里爷爷滴的褐色液体，正是用这种番茄的叶汁泡的，而她的血液曾让这种液体的活性提高了300%，爷爷在笔记里称她为“行走的基因钥匙”。老豆的机械臂递来漏斗，漏斗边缘刻着“蓝星农场1999”，是爷爷用废罐头盒改的，漏斗底部还焊着半枚她的乳牙，说“这样柴油会记得蓝星的味道”。

“老豆，把首播镜头对准发电机。”她对着手表说话，指尖划破掌心，血珠滴在油箱盖上，“家人们，今天教大家用土法子修柴油机——前提是你得有个会改基因的爷爷。”弹幕瞬间沸腾，有观众认出她掌心的胎记：“那是农垦大学‘神农计划’的标志！主播是基因改良人？”楚小芽没回答，看着柴油箱里突然泛起的气泡——种子的红光融入柴油，黑烟渐渐变成白色，柴油机的“突突”声竟变成了爷爷爱听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前奏，节奏和她的心跳完全同步。

冷冻舱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楚小芽转身，看见第256号舱的冰层裂开，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把什么东西塞进口袋，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绿星集团的齿轮戒指——和爷爷全息日记里炸掉月球种子库的暴徒同款，戒指内侧刻着“基因收割者”。男人抬头时，义眼闪过红光，嘴角勾起冷笑，露出镶着齿轮的义齿：“楚教授的孙女？你爷爷没告诉你，绿星集团的人，牙口都很好吗？专门用来咬开你们楚家的基因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