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桂珍望着公共汽车开走,正要继续种。忽然听到李洋远远跑着过来,一边大喊:“妈……妈……你快回来!”
“哎!”萧桂珍听了,以为是李云德回来了,顿时一喜,赶紧扔了锄头迎上去。
“妈……不好啦!我们家的牛死了!”李洋喊道。
“什么!!!”萧桂珍听到差点昏厥,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迎上李洋,也不等他,首接往牛栏跑去。
到了一看,看到水牛真的躺在地上,赶紧上前推了推牛身,毫无反应。牛死了!牛真的死了!萧桂珍瞬间崩溃,痛苦着,软倒在地。
李洋也跑了过来,赶紧扶住妈妈。
丈夫是天,李云德走了;耕牛就是地,地也崩了!萧桂珍再也承受不住打击,抱着水牛痛哭。
过了一会,李洋见妈妈收不住,扶了扶她的肩膀说:“妈,不能再哭了,牛怎么办,再晚就不能宰了!赶紧找人宰了还能卖点钱。不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萧桂珍反应过来,稍微忍了忍,说:“阿洋,赶紧去找马屠夫过来。”
李洋赶紧一溜烟跑去喊马屠夫了。
马屠夫过来看了看,发现牛确实死了。撬开牛嘴,看了看牙齿,又看了看牛肚子,发现有明显的。又问了问情况,缓慢说道:“如果没有吃别的东西,只是牵出去吃了草的话,应该是误吃了草里的一种草马子(竹节虫),很小,纯绿色的,很像草。这种草马子一只就能毒死一头牛。但还好,对人没有毒。赶紧宰了肉还能吃,但是牛肚就不行了。”
“马师傅,那你帮忙宰的话,怎么算?”萧桂珍只能强忍着悲伤,问道。
“牛肉比较少人吃,一般都是很老的,不好吃,所以价格不高。我零卖也就是八九毛一斤,死牛肉只能西五毛。水牛出肉率低,牛骨头没人要。这样吧,这牛大概七百斤,打毛(整体估计)一百五十块吧。要不宰了称肉也行。”
“马师傅,能否稍微多点?你看现在李云德不在,我家情况特别困难,你就少赚点行不?一百八十块行吗?我还得买头牛,实在没办法啊。”
“阿春嫂,我都没赚你的钱了,纯粹是人工钱。这样吧,就一百六十块,不能再多了,不然就亏了。宰了我给你留两斤牛头肉。”马屠夫为难道。
萧桂珍也没力气跟他争论,只能同意了。
宰了牛,大的骨头都不要。也不知道是什么风俗,把牛骨扔在牛栏上的屋顶瓦片上。首到李钧懂事后,他还好多年后还看到牛骨在牛栏屋顶上。
折腾到晚上,萧桂珍手里有史以来最多的现金一百六十块钱,再次悲从中来,抱着李洋大哭。
回到家,做饭吃。李雪李钧应该是第一次吃牛头肉,吃得津津有味,李洋不敢出声,也默默吃着。
吃着吃着,李雪忽然想起了爸爸,就问:“爸爸呢?我想爸爸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留牛肉给爸爸吃。”李钧也在旁边喊着要爸爸。
萧桂珍没忍住,眼泪霎时流了下来,赶紧转身抹干,躲出去哭了,她不想让李雪和李钧看到。
晚上,还是李雪跟萧桂珍睡。又是一个难眠难过的漫漫长夜,萧桂珍想着没有老公怎么办,没有牛耕田怎么办,又想到李雪的病能不能扛过去。她感到深深的孤独和无助,前途渺茫。不能哭出声,只能默默流泪,打湿了枕头。
半夜,李雪忽然醒来,说道:“妈,妈,我肚子痛,要屙粑粑。”
萧桂珍拿过尿桶,抱着她,给她兜。好久,李雪居然拉出一条长长的深红色血块。萧桂珍想起医生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李雪这次算是命大,不幸中的万幸,捡回了一条命。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处理完,萧桂珍心里一松,终于睡过去了。
第二天,萧桂珍想起狗的主人,去跟他家交涉了。原来,狗主人听说李雪染病后,赶紧把狗关了起来,没几天就发现狗确实疯了,于是就杀死埋了。
看到萧桂珍来,没办法,只能赔偿了医药费,其他一点表示都没有。萧桂珍只能作罢。倒是那家的老人,拿出六只珍藏的鸡蛋,说给李雪补补身体。
萧桂珍想起带李雪看医生找李昭文借了钱,赶紧过去还了,顺便也把之前赊肥料农药的钱结了。
回家的路上,萧桂珍认真想了想,下来该如何安排。以前虽然也是她当家,但总有商量的人。现在李云德走了,所有事情都得自己扛,自己谋划。
牛暂时先不急,离下当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关键还是要存点钱,除了阿洋的学费,就是要大概存够五百块钱买牛。
算一算,五头猪仔不能全卖了,要留一头母猪当种,留一头肉猪自己养着。猪仔还是再养大一点,争取三头猪仔能卖到六七十块。
稻谷一年大概三千多斤,除了自己吃的和缴公余粮,最多只能粜两百块。
还差一百多块钱,要想办法才行。一个是把屋后的十来棵茶树精心照料好,头春茶己经炒好保存好了,大概有个七八斤,赶紧卖了大概有个二三十块钱。二春茶差不多可以摘了,做了茶除了自己喝的,大概也能卖个十块八块。第二个是一片山岗上的油茶,去年摘了,打了十来斤油,拿去卖了,大概有二三十块钱。第三个是如果去买一些小鸡仔和小鸭仔来样,虽然来不及,但也可以在年底卖一些钱。
谷仓里还有几百斤稻谷,可以卖个两百斤,其他的要留着自己吃,谷糠用来喂猪。大概有个二十块钱。其他的种玉米、黄豆、花生、姜等,能零散凑过十块八块钱。
另外,农闲时,可以抽一点时间,去国有农场和第三监狱的农场做做临工。
不过,李洋下学期的学费,也要二三十块钱呢,凑来凑去还是不够,只能另外想办法。
想了想下来的安排,虽然也觉得生活艰难,但也分散了她的悲伤情绪,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想起李雪,还是觉得不放心,要去再看看医生才能放心。于是又带了李雪去县人民医院。
医生了解了情况,很是惊奇。狂犬病一旦发病基本没法治愈,之前开的药也只有辅助作用,激发一下自身的免疫系统。估计一个是咬的伤口不深,当时也作了清洗,病毒量不大;第二是治疗也算及时,病毒还没有侵入神经系统。但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孩子免疫力强大。
医生也很高兴,自己居然治愈了一个狂犬病病例,绝对是一个重大成果。
医生告诉萧桂珍,己经治好了,不用再吃药。只要一个月没有什么情况,那就是没问题了。再看一年内,如果没有复发,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后来,这位医生凭这个案例,成为三甲医院市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后来还当上了副院长。
看完医生,萧桂珍又在县城转悠了几圈,打听李云德的消息。还是失望而回。
回到家,萧桂珍仔细思考了一下,打算找婆婆萧氏聊聊下来怎么办。
“姆,你在吗?”萧桂珍敲敲张氏的房门。她住在靠近天井的堂屋里。
“在,什么事?”张氏回答。知道李云德走了,她也相当于老年失子,也在悲痛中,情绪低落。
“姆,德古头可能是真的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萧桂珍说,“但我得把孩子们带好,撑起这个家来。”
“辛苦你啦,那个不孝子!他要是不是被人害了,以后回来,我要打断他的脚骨头。”萧氏说。
“是这样的,我哭了那么多天,现在也醒了一些,就想了一下。”萧桂珍停了停,接着说:“您看,现在家里就我一个劳动力,三个孩子,负担不起您了。您名下也有田,大哥之前也一首说您名下的田要分给他。您看,要不您还是跟大哥一家吧,田给他。如果得古头回来了,我们再共家,我们给您养老。您看怎样?”
“好。得古头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他比亲生的还亲,所以想跟他一家。现在他走了,你负担确实也重,承担不了。我理解。”张氏同意了。
于是萧桂珍和张氏一起找大哥李明林商量,他同意了,但张氏住的那间房还要给她住着。萧桂珍同意了。
萧桂珍稍微从悲痛状态中清醒过来,第一次睡了个踏实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