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虽然目不斜视,但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瞟着杜文宾,好像随时准备等杜文宾说话似的。
见到杜文宾没有说话的意思,他眼角才露出一丝满意。
他今天第一天来杭州,手下人就遭到了辱骂,还差点被殴打,杜文宾和蔡京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可他童贯的面子,对方难道就可以不给吗?
这才第一天,他今后,还不知要在杭州城待多长时间呢,如果今天杜文宾三言两语,他便息事宁人,今后谁还将他放在眼里?
童贯虽然是宦官,但作为天子近臣,他心里也是有傲气的。
好在,杜文宾是个知趣的人,没再求情。
刘宇和二柱子出去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二柱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挑来了一担粪,看样子少说也有百十斤,手里还拿个粪瓢。
臭味弥漫,不少人都捂住了嘴。
“杜大人......”
看到大粪被找来,陆文生吓得脸色苍白,忙向杜文宾求救,只是杜文宾哪里管他,将头转向一边,只做不知。
“来啊,给员外醒醒酒!”
得了童贯目光示意,刘宇笑着,招呼先前随他而来的二人。
二人得令,一人将陆文生制住,另一人则掰开了他的嘴,刘宇舀起一瓢粪,在众目睽睽之下,往他嘴里就倒了进去。
“不要......不要......呕......”
陆文生想挣扎,却哪里挣扎得开,一瓢都没倒完,他便呕吐起来,可是刘宇却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让人按住他,接着往下灌。
哪怕陆缺对陆文生一点好感都没有,看到这样一幕,也直皱眉头。
太味儿了!
“呕......”
突然听到身旁有声音,陆缺低下头一看,原来是身边的豆芽受不了了,在干呕,陆缺看得好笑,拍拍她的头:“受不了就进去吧。”
“我才不进去呢,二老爷那么可恶,好不容易有人帮少爷出气,我得看完。”
豆芽还挺倔强,不肯进屋。
见她眯着眼睛,一副恶心得不行,却还不肯闭眼的样子,陆缺笑着摇了摇头。
帮自已出气?
对豆芽的言论,陆缺并不是很赞同。
或许童贯对自已有些善意,也有意帮自已讨回产业,不过让人给陆文生灌大粪,却不见得是为了他。
自已的手下在这里挨骂,还差点挨打,丢的是他的脸,他能不找回场子?
“别......别灌了......咳咳......喝不下了......”
陆文生被接连灌了三大瓢,原本他一直紧闭喉咙的,可刘宇灌得很猛,粪瓢又大,往往一瓢倒下去,倒得他一脸都是,鼻子也被灌进去不少。
鼻子进水,立马就会呛到,一呛到就会咳嗽,一咳嗽,那些粪水便顺势流进肚子里,他虽一口也不想喝,却着实喝了不少。
看到陆文生如此凄惨,杜文宾转过了头,方氏早已泪如雨下,有心求饶,又不敢上前,她哪会看不出,这个童供奉,连知州大人都不敢得罪的。
连方氏这个女主人都不敢上前求饶,就更别说下人们了,看到老爷这般惨状,都捂着鼻子,纷纷摇头。
要说谁在心中窃喜,应该只有陆文和了。
“别......别灌了,真的......真的喝不下了......”
又灌了两瓢,虽然大部分都洒在地上,但陆文生也喝了不少,他再也喝不下了,不停的求饶。
童贯也觉得差不多了,让刘宇停手。
“这下,陆员外酒醒了吧?”刘宇问道。
“醒了,醒了......嗝儿......”
陆文生果真是吃饱了,竟然还打个嗝儿。
这下,连刘宇都觉得恶心,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既然醒了酒,不必再灌了,希望陆员外好好记着今天,以后可别再喝醉了。”
“是......公公说的是......”
陆文生悲愤欲绝,可哪里又敢表现出半分呢?
听了童贯的话,只能答应。
童贯摆摆手,让刘宇下去了。
然后,他才看向陆缺,对杜文宾道:“杜大人刚才便想为这位小郎君拿回家业,可惜陆员外酒醉得厉害,现在既已醒了酒,便劳杜大人主持公道吧。”
杜文宾可没想帮陆缺主持公道,但他知道童贯想,所以,他不想也得想。
听了这话,他对陆文生道:“陆文生,我且问你,你帮侄儿代管家业一事,可属实?”
“回大人,属实。”
“如今让你将曾经代管的家业还给侄儿,你可愿意?”
“愿意......”
陆文生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形势比人强,刚才就因犹豫一会儿,便被灌了一肚子大粪,这会儿他可不敢犹豫。
听到陆文生说愿意,杜文宾也松口气,心道,早知如此,刚才何不爽快些答应,平白吃了这个苦头。
“既然愿意,那本官就勒令你即刻将陆缺父母留下的产业交还给他。”
“啊?即刻?”
陆文生脸色为难。
“怎么,你还想变卦?”杜文宾冷脸问道。
“不不不......大人,不是我想变卦,而是......而是两房产业在一起经营久了,有诸多牵连,这一时半会儿的,清点不出来啊。”
陆文生真没说谎,陆家田产,林地,还有铺子什么的不少,短时间内确实难以分出来。
杜文宾闻言,看看天色,这才发现天都要黑了。
若让其今天就把产业清点出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要他天天操心这事儿,他却又没那么闲。
“对了,刚才那个陆族族长呢?”
杜文宾突然想起来陆文和。
陆文和急忙站出来:“知州大人,学生在这呢。”
杜文宾打量了一下他,说道:“你既然是陆族族长,那陆缺拿回他父母所遗留产业一事,便由你来负责吧。”
都这个时候了,陆文和哪里还看不明白,那个叫童贯的官儿摆明要为陆缺出头,别说他本来就被陆缺许诺了好处,就算没有,又哪敢不答应?
“大人有命,学生安敢不遵?何况,这本就是学生分内之事。”
见到陆文和答应,杜文宾很满意。
又嘱咐道:“作为族长,你处事务必公正,只要是陆缺父母留下的产业,要一样不少的归还与他,有难以分割,或者他不愿意要的,也得折成银钱补给他。”
“学生记下了。”
杜文宾说完,将目光转向童贯,想看看童贯满不满意。
只见童贯笑着拱手:“知州大人处事公正,令人信服。”
看来他是满意的。
杜文宾点点头,然后又嘱咐陆文生不得耍小心思,务必在三天之内,将属于陆缺的产业尽数给他。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是杜文宾在交代这些的时候,还补充了一句话。
他让陆文生务必重视洞霄宫修缮的工程,不得因为归还陆缺产业,便影响了进度。
修缮洞霄宫确实是陆文生的工作,但眼下这个节骨眼儿提起,好像不合时宜,陆缺听着,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童供奉,归还产业一事,本官已经安排妥当了,天色不早,不知童供奉是要跟我一起回城,还是要留在这里?”
杜文宾想回去了,不知童贯肯不肯走,毕竟对方之前还想找陆缺谈话来着。
“我与大人一起来的,当然一起回去。”
童贯找陆缺,其实只是想看看救他的人什么模样,并且表示感谢,如今看到模样,成功让其讨回产业,也算是感谢了。
他留下来无事,也打算离开。
听到两人要走,陆缺急忙道:“我送两位大人。”
说完,便跟在了后头。
刘宇走在他身旁,眼看就要跨出院子,路过李岳亭身前时,他突然冷不丁的一巴掌呼在对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