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娘惊讶的看着陆缺,似是没想到陆缺会因这个原因请她,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回复了。
她确实会做糕点,但她认为自已的糕点味道只是一般,至于精致什么的......她倒是没在意过。
她家境贫寒,父亲卧病在床,时常都要钱抓药,如今好不容易有份营生,她是不想放弃的。
可一听这营生关乎着陆缺的生意,她担心自已做不好,会害得陆缺亏钱,所以并不敢贸然答应。
“少爷,到城门口了。”
陆缺说完话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下,林月娘该下车了。
见林月娘拿不定主意的样子,陆缺并没强迫,而是轻松的说道:“林姑娘不必着急答复我,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你考虑清楚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陆缺说着,将他现在住的地址告诉了林月娘。
林月娘很庆幸陆缺并没要她现在就答复,谢过陆缺后,她下了车。
“我请姑娘,就只是做糕点,姑娘不必有太多顾虑。”
看着林月娘下车,陆缺最后说了一句。
林月娘点头:“奴家谢过公子,奴家回去,一定好好考虑。”
说完,她便出城去了。
马车调转了方向,陆缺却没打算回家,他让车夫将车赶到广贸街。
“少爷,天都快黑了,还上广贸街干什么?”牛蛋不解的问道。
“去买些做糕点的器具,再交代好需要的食材,免得林姑娘来了不知道做什么。”
听了陆缺言语,牛蛋大感纳闷儿。
“少爷,人家林姑娘都没答应你呢,万一咱们把东西准备好,她不来怎么办?”
陆缺拍了拍牛蛋的肩膀,牛蛋回过头来,正好看到陆缺将脸凑上来。
“你觉得少爷,是个坏人吗?”
“不是。”牛蛋摇头。
“那你觉得少爷长得丑吗?”
“不丑。”
陆缺只是瘦了点,五官其实挺端正的,就算谈不上玉树临风,也绝对不丑。
陆缺很满意。
“那她就肯定会来。”他理所当然的道。
“为什么?”牛蛋不理解陆缺为何这般自信。
只听陆缺没好气的道:“少爷既不是坏人,也不是丑得不能见人,还帮了她两次,她为什么不来?”
上辈子的陆缺虽然是个单身汉,不太懂女孩子心思,但电影电视剧的也看过不少,他帮林月娘的两次,完全符合电影中英雄救美的情节。
他都英雄救美了,不说俘获姑娘芳心啥的,让姑娘对自已有点感激之心,也完全合乎情理吧?
而林月娘一看就是对他心怀感激的,自已不坏又不丑,给她提供的工作也不是不能见人的腌臜活儿,而是正儿八经的事,她又正好需要一份工作。
陆缺想不明白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因此他笃定,林月娘必然会来。
“万一人家不来呢?”
牛蛋还是不能完全理解陆缺的话,提出了万一。
“不来就不来呗。”
陆缺无所谓的道。
自已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对方还不愿答应,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各有志,难道他还能强行把人捆来?
“她要不来少爷我就自已做,东西还是得买,赶紧的,去广贸街!”
陆缺说着,在牛蛋屁股上踹了一脚,让其别再废话。
......因在马车上听了陆缺的话,直到回家,林月娘还心事重重,在心里估算着自已能否胜任陆缺给的工作。
在东岭乡小河湾,她家应该是最穷的了。
她爹手脚不利索,缺少劳动力,靠她一个女孩儿养家,自然兴旺不起来。
整个家,只有几间用泥土夯筑的屋子,顶上盖的是茅草,随时都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陈氏是她后母,原是个寡妇,因她母亲去世,有人说媒,陈氏便嫁了过来,那会儿她爹还不是残废,陈氏虽然不喜欢她,有她爹镇着,顶多只是骂她两句,倒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可是随着她爹摔伤身子,不能干活儿后,一切就变了,陈氏的脾气越来越差,对她的不喜也变本加厉起来,不仅让她挣钱以供家用,还动不动就骂她。
对此,林月娘早就习惯了。
不过今天有些奇怪,她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陈氏不仅没骂她,还显得十分高兴。
“月娘回来了?”
陈氏喊着,急忙迎上前来。
“母亲。”
“怎么样,聘上了吧?”
陈氏一路小跑过来,眉飞色舞,林月娘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
陈氏吃了一惊,还有点不敢相信:“朱氏布庄的活儿,你没聘上?”
林月娘点头。
“奇了怪了,怎么可能呢?”
陈氏像是十分讶异的样子。
林月娘如实说道:“不是没聘上,是我不想在那里做事,没答应。”
“什么?”
陈氏还在纳闷儿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听这话,明白缘由,顿时勃然大怒。
“你这没福的小贱人!你有半点脑子吗!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找到这份工,你竟然不答应?”
“母亲不知,朱氏布庄是前阵子在小河湾轻薄我的那个登徒子家的,我不想在他家做工.....”
林月娘还想着向陈氏解释,话没说完,就听陈氏喝道:“我不知?我知道!要不是人朱二公子发话,哪有那么好的职位给你?
我还以为你去了,和朱二公子攀上关系,带我也能跟着沾沾光,哪想到你这么蠢!
你说说你,那朱二公子家多少银钱,花都花不完,你几世修来的福才能让人看上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也不知道抓住,真是气死我了......”
林月娘去朱氏布庄,是因为陈氏告诉她,那里要聘请洗布的丫头。
陈氏一天到晚都在家里,林月娘还疑惑她在哪里听到的消息,听了陈氏这番话,才明白过来,竟是朱孚先找的她?
她还以为陈氏真心想给她找份工,原来竟是联合外人哄骗她,看着陈氏对自已破口大骂,林月娘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一点不知道上进,活该一辈子受穷!今晚没你饭吃,要吃自已做!还有你那残废爹,尿桶又打翻了,你去给他弄干净,没福的小贱人,害我白高兴一天......”
陈氏骂骂咧咧的,林月娘一言未发,独自进屋去了。
同一时间,朱家。
朱孚回家之后,立马向父亲朱冲告状,说他在外面挨了打,朱勔不仅不帮他,还帮着外人。
朱勔虽然是长子,也很成器,但朱冲更喜欢朱孚这个小儿子,不然也不能将其纵容成这样。
听了朱孚所言,朱冲也有些生气,等到朱勔回家,立马就将此事问他。
朱勔这才解释道:“父亲明鉴,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不肯为弟弟主持公道,而是那陆缺,有些来头,不好得罪......”
朱孚一听这话就火了,当即道:“大哥拿这话哄我?那陆缺哪有什么来头,他最大的来头就是曾有个做官的爹罢,都死好几年了,他如今一个白身,无权无势,听说在他自已家还不受待见,有什么不好得罪的!”
朱孚的话,一听就满是怨气,朱勔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所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据我所知,那陆缺因在城门口偶然救了明金局的童贯,现如今,已做了明金局搜罗使!”
“啊?”
朱孚吃了一惊。
他原是不知道明金局的,只因这段时间朱勔时常往这个地方跑,耳濡目染之下,便知晓了这个地方。
听说当今官家十分喜好古玩字画,这明金局,就是专门为搜集古玩字画而设立的衙门。
陆缺有这种运气?
他难以置信。
不过朱勔也懒得管他信不信,只对父亲朱冲道:“明金局衙门初设,眼下只有两个搜罗使,一个是跟随童贯从宫中出来的中使官刘宇,另一个便是陆缺,由此可见童贯对他的看重。
童贯作为内廷供奉,深受官家信任,如今领着为官家搜罗字画的任务驻扎杭州,正是我们巴结讨好的机会,我这几天为他送去那么多古董字画,就是想让其对我们家高看一眼,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动陆缺,从而招致他的不喜。
轻则,竹篮打水一场空,重则,还有可能为咱们家招来祸事,父亲认为,这值当吗?”
朱冲是个商人,这买卖一听就不值当,他思量片刻后,没好气的对朱孚道:“我就说你大哥不会无缘无故帮着外人,若不是他来得及时,还不知道你要惹出多大的祸事!”
说着,他还对朱孚道:“不管你跟这个陆缺有什么梁子,别再招惹他了!”
巴结上蔡京,已然让朱家得到了许多好处,若能巴结上童贯,得到的好处只会更多,因此,朱冲虽然更喜爱小儿子,却也不得不出言告诫。
朱孚被陆缺坏了好事,想教训没教训上,反而被教训了一顿,心中本就不忿,听到父亲警告,更不是滋味,他恨恨的说道:“就因陆缺在明金局做事,那我就白挨欺负了?”
他长这么大,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越想越是生气。
朱勔清楚自已这弟弟的性格,知道他肯定气不过。
“不白挨,这亏,大哥有机会一定帮你讨回来。”
“真的假的?”朱孚不信。
“当然是真的!”
朱勔说着,不屑的道:
“我观那陆缺,不过一个庸人,只因侥幸救了童贯,才得到赏识,原来没什么倚仗。能做上搜罗使,就是他最大的造化了。
我不想得罪他,只是因为眼下咱们和童贯还没攀上交情。
但有蔡京蔡大学士助力,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童贯必然重用我,那会儿,估计他对陆缺的感激之心也已经淡化了不少,彼时,我得势,他失势,难道还没办法对付他?”
听了朱勔言语,朱孚脸上也露出期待的笑容。
“要是那样,大哥千万不可放过他!”
“敢欺负我弟弟,我能放过他?只不过这段时间,你得先忍耐一下,别再去招惹他。”
朱勔嘱咐道。
得知朱勔会帮自已报仇,朱孚心中的不忿减少了许多,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我依你的,这段时间不招惹他便是。”
得到保证,朱勔这才满意点头,而朱孚,则为了先前错怪大哥而开始向他道歉。
看着朱勔和朱孚兄友弟恭的模样,朱冲大感欣慰。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念及此,也抚着胡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