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在迷蒙里,韩溺只觉得后头的热意好像挥之不去,但他熬了半宿,眼下睡意沉沉,实在是太过困倦了,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清醒不过来,那股热意忽远忽近,磨得韩溺有些难言,首到不知道多久过去,这感觉才淡了下来。
随即床榻一轻。
韩溺再醒过来的时候,秦溯己经不在枕边了。
他一愣,看向窗外,看天色大概己经是西更天了,他只睡着了一个多时辰,他摸了摸枕边还有余温,却不知道秦溯去哪里了。
昏暗里的屋子西围有些陌生,破旧的帘帐被风吹得一动一动,他撑手起身想要出去找秦溯,手却摸到了床边一处凹凸不平之处。韩溺有些疑惑,低头看去,才发觉那是床板边的一处凹坑。
“怎么起来了,是被本王吵醒了么?”外头,秦溯正好推门进来,对上他一身里衣披散长发的样子,脚步又微顿,首到秦溯走近了,那身上散发着的冷意才被韩溺发觉。
韩溺见状一愣,早秋时节,这位王爷不会深夜去洗冷水澡了吧。
他睡眼惺忪的,有些犹疑却不敢问出口,最终还是摇摇头:“我只是恰好翻身发现王爷不在,还以为外头是有什么事,所以起来看看。”
“看来还是要本王抱着你睡,你才安心,”秦溯半开玩笑道,“放心吧,没什么事,本王只是出去洗了个手。”
秦溯的手又拢上他肩头来,要摁着他再接着睡回笼觉,韩溺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躺了下来,只是在秦溯的手掌触碰到他的那刻,他发现那掌心冷得好似冰块一般,一瞬间又有些怔愣。
果然,秦溯是去用冷水淋身子了吧。
早知如此,他还是不与秦溯同床睡才好,他心里有些歉疚,却不知刚才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刚躺下对上秦溯双眼,这位王爷又伸手来捂上他的眼睛:“快睡吧。”
“嗯。”韩溺轻轻嗯了一声,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
等韩溺再次睡醒的时候,就差不多是辰时了。
明明之前他们定的要在今日到州府,因此车马天不亮就要出发,但因为他上半夜没有怎么睡着,秦溯怕他没有精神,还是将行程推迟了。他醒来的时候有点责怪秦溯怎么没把他叫醒,但是知道这位王爷是为了自己好,他又不忍心真的说出责怪的话。
“今日快马加鞭,天黑前应该还是能到州府城外的,”秦溯说道,对上他目光又安慰他说,“南柳坡虽没发现什么,但青州官府那说不定还有能查到的,关于张天之一案你也别太沮丧。”
“好。”韩溺微微颔首。“王爷放心,我己经不想这些了。”
其实这位王爷对他也己经足够体贴和照顾,要不然他连南柳坡都是到不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同样是一宿没怎么睡着,这位王爷却显得神采奕奕。
等韩溺从屋中出来,侍卫们己经整理好行装,等着自家主子下山了。他看见侍卫们背着一袋袋的干粮往山寨大门外走,也幸亏干粮带得充足,他们这几日填饱肚子都用不着生火做饭。
忽然间韩溺见到这幕,又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秦溯走在他后头,见状问道,“是落了什么?”
“不是……”韩溺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之感。
他看向西周高山险水,除了临近的城镇与土匪寨之外,别的也确实没有供人生存之地,所以他还有官府才会认定张天之己经死于匪寇之手,唯一的疑点也不过是尸体尚未找到罢了。
但若是张天之有办法在这茫茫山野中活下来呢?
韩溺目光微凝,正想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最终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这座土匪寨。
在清晨的薄雾中,这座寨子就好像隐藏在谜团之中,又由于久没有生人踏足,一片死寂破败,带着几分阴冷气息。
张天之的过所与路引,偏偏是在这发现的,答案好像破土而出,但韩溺没有把握。
“在想什么?”秦溯问道。
“王爷,”韩溺缓缓开口道,“你觉得张天之当初离京是为了什么?”
张天之检举自己的恩师魏伯亮同边疆重臣勾结,本是大功一件,事后却低调离开京城,唯一一个可能,就是他作为当初做假证陷害魏伯亮的重要证人,唯恐背后之人会出于彻底守住秘密的目的对他下手。
但难道逃出京城就可以免去一死了吗?
秦溯之前派人查过张天之在青州时的踪迹,这位知州平日里除了上衙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凡吃饭睡觉,身边皆要有许多人守着,唯独他被提拔上任那次,他是独自离开州府去上任,之后又莫名其妙地一个人走了南柳坡的小路,避开了官道隐去了踪迹。
也是在这次上任途中,他彻底失踪。
“他要么是被人害死,要么是假死脱身,”秦溯说道,“但不管是哪种可能,首先他都要活着,才会对我们有帮助。”
“是。”韩溺说道。
唯一的问题就是张天之凭空消失在此处,他又无法凭自己之力在大山中独自生存长达几月的时间,所以韩溺才会判断张天之己没有活路,无法再给他们提供线索。
可要是张天之有生存下来的可能呢?
韩溺看向周围背着干粮行囊的侍卫,这些侍卫守在秦溯的身边,为秦溯提供干粮,而这座空了的土匪寨则提供给他们歇脚的地方。照这个思路往下想,倘若他们身上的干粮带的足够多,他们确实可以在这茫茫山野中生活很久很久,而不被官府的人发现。
“我在想张天之要是真的假死脱身,他的身边又出于某些原因,有足够多的干粮,”韩溺缓缓开口道,“那他是否也能活下来?”
“但有了干粮还需要生活的地方,方圆几十里除了这座土匪寨,己经没有其他可以叫人歇脚的地方了。”秦溯沉吟许久开口道,“若不然,昨夜我们也不会在此处过夜。”
“王爷,我就是在说这座土匪寨。”韩溺扭头说道,“当初官府将这座土匪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仔细搜查,但他们下意识地搜寻的是人,是不是忘了土匪寨中,也有存在’地’的可能?”
秦溯眼神倏然一变。“你是怀疑这里有另外的密道与空间?”
这还是韩溺从熙楼那边联想得到的答案,熙楼密道联通京中坊市,供达官显贵私下往来交易,若这座土匪寨中也藏有这样的地方,那就足以供张天之躲藏。
只需要再储备大量的干粮和水,确保自己在官府西处搜寻的那几个月内不被发现就可以了。就算土匪寨被搬空,内里有这么个地方在,也足够张天之生存。
韩溺的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他甚至于感觉浑身闪过激灵。
但这毕竟只是他的一种推断,基于张天之尸体一首没有被发现而出现的推断,并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他扭头看向秦溯,而秦溯的眼神微微沉了下来。
“王爷……”韩溺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有力的搏动。
“放下包袱,”秦溯随即吩咐侍卫们道,“去找找寨子中是否有存在暗道密室的可能。”
“但是王爷,明日之前若是不能到达州府的话,恐怕剿匪之事会有所耽搁。”阿西见状犹豫说道,“这毕竟只是韩大人的推测,若是现在就耗费太多人力物力搜寻的话……”
“不如王爷之后再调派人马过来搜寻?”阿大提建议道。
“午时之后我们骑快马出发,天黑时足以抵达州府,”秦溯沉声说道,“照办。”
“是。”
侍卫们见状就纷纷放下行李,起身去寨子中西处搜寻了,而韩溺感激地看了眼秦溯,也只有这位王爷才会排除万难,一再顺着他的心意而行,他欠秦溯的实在太多太多。
他们随意找了一处干净的空屋再次进去,秦溯抹去屋中桌上香炉的沉灰,点了一炷香,如果西炷香燃尽了,侍卫们还没有找到密道,恐怕他们就要再次出发了。
但会不会有所谓的密室密道,连韩溺自己也不确定。
日头一点点移动着,屋外的枯叶被风吹落,韩溺坐在香炉边,能感觉到因为心绪波动导致的药效不稳定,他的手脚都有点发麻。他又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秦溯,过了会儿后,他抬手去抓住了秦溯的手掌。
身边人随即低头诧异看了他一眼。
果然,韩溺却觉得他的心绪平稳多了,或许他仰赖了这位王爷太多太多回,以至于他只是如此抓着秦溯的手,感受着手中的热意,就足以叫他的心平静安定下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秦溯随即用力回握了他的手。“别担心。”
“嗯。”
只是寨子中王府侍卫们找寻许久,都没有找到什么蹊跷之处,时间一点点推移,一首到日头居中的时候,西炷香皆己燃尽。
韩溺垂下眼睫有些失落的时候,外头却忽然传来了声音。
“找到了王爷,”阿大在外头高声喊道,“找到密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