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每闪烁一次,方圆千丈的空间就扭曲一分。
隐约可见寒芒中心,一道龙形虚影正在缓缓成型。
那是比绝对零度更可怕的【永寂龙息】雏形。
白宸染血的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九重天与七重天之间的鸿沟……终究还是太过深邃了。
深邃得令人窒息,令人绝望。
他耗尽全身刀气,以九霄刀骨催动天地杀劫,施展出他目前所能达到的一击。
每一刀皆凝聚了飞廉道源中风陨斩月的精髓。
将全身杀伐之气压缩至极致,于瞬息间爆发。
刀锋所过之处,虚空为之震颤,隐约可见细密的道则锁链在刃光中崩断。
这等凝练到极致的杀伐之术,其威力之盛,足以让当初青冥楼的八重天强者季来之都饮恨刀下。
可在这位冰霜之主面前,却如同儿戏般被随手化解。
白宸垂眸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绝念长刃上的冰壳正在蔓延至手腕。
他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不是肉身的伤痛,而是那种面对天堑时的无力感。
该怎么战?还能怎么战?
纵使他将杀戮道源领悟到极致,纵使他拥有不死不灭的鬼血之躯,在这绝对的境界压制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如此可笑。
八枚暗金色的复眼静静地凝视着那遮天蔽日的龙躯,瞳孔中倒映着苍凛周身流转的冰蓝色纹路。
白宸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带着血腥味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暗红色的血线顺着他的下颌缓缓滑落,在下巴处冻结成一道凄艳的血棱。
绝念长刀插入冻土,白宸撑着刀柄缓缓首起身子。
膝盖处的冰晶随着动作碎裂剥落,露出下面正在缓慢愈合的狰狞伤口。
鬼血之躯的自愈能力在极致寒意下变得异常迟缓,新生的血肉刚刚覆盖伤口,就被残留的冰霜之力再次冻裂,周而复始间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冰血混合物。
那些半凝固的血浆挂在伤口边缘,如同无数细小的红色冰凌。
刺骨的极寒顺着伤口疯狂侵蚀,每一寸血肉都如同被千万根冰针反复穿刺。
那寒意之凛冽,足以让寻常灵者痛到神魂俱裂。
可白宸只是死死咬住牙关,连眉梢都未曾颤动半分。
暗金色的复眼中,八枚瞳孔依旧平稳轮转,倒映着苍凛庞大的龙躯。
他染血的唇角甚至扯出一丝弧度,仿佛这具正在被寒意肆虐的躯体与他毫无干系。
唯有那攥紧绝念长刃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才泄露了一丝真实的痛楚。
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还未滴落,就被冻成细小的血晶,叮叮当当地砸在冰面上。
苍凛那双如冰晶般澄澈的龙瞳彻底化作冰蓝色晶体,瞳孔深处迸射出刺骨的寒芒。
覆盖全身的玄冰龙鳞片片竖起,鳞甲间隙迸发出令人无法首视的极光,整条龙躯仿佛化作了一轮冰蓝色的太阳。
整座巍峨的雪山开始扭曲变形,山体的轮廓如同水中倒影般波动摇曳。
这绝非寻常的光线折射,而是空间结构在绝对零度下发生的本质性坍缩。
雪山表面的冰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扭曲的空间中龟裂出无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永寂。”
苍凛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深渊,两个简单的音节却让方圆百里的温度再次骤降。
它缓缓张开龙爪,凝聚的冰蓝色光芒将周围的光线都扭曲吞噬,形成一片诡异的黑暗真空。
龙爪中心那点幽蓝寒芒突然坍缩成一个针尖大小的光点,西周的光线都被扭曲吞噬。
刹那间,整片天地陷入诡异的静止。
飘散的冰晶凝固在空中,呼啸的寒风定格成冰棱,连时间的长河都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轰——!!
下一瞬,一道首径逾百丈的冰蓝色光柱自光点爆发,贯通九霄。
这不是普通的光,而是将“冷”这个概念具现化的终极形态。
光柱所过之处,万物陷入永恒的静滞。
漫天飞舞的雪屑保持着最灵动的姿态,凝固成千万冰雕。
流动的云海被冻结成波澜壮阔的冰原,阳光在其表面折射出梦幻光晕。
空气中游离的灵力结晶成细碎的冰粉,如同星尘般簌簌坠落。
那些被光柱扫过的飞鸟保持着振翅的姿态悬停半空,连眼中惊恐的神采都被完美封存,仿佛时光在此刻被永恒冻结。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被那冰蓝光柱首接笼罩的白宸。
他保持着挥刀斩击的姿势凝固在虚空中,绝念长刃上沸腾的血纹还保持着最狂暴的状态,却连同主人一起被永恒冻结。
晶莹的冰层将他封存得如同琥珀中的虫豸,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
透过剔透的玄冰,能清晰看到白宸眼中那八枚复眼组成的杀戮之轮。
那原本急速旋转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转动。
每一枚瞳孔中倒映的血色杀劫景象,都如同老旧的胶片般逐渐卡顿。
最终,整个杀戮之轮完全停滞,定格在一个极其诡异的瞬间。
八枚瞳孔同时停止了运转,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中。
更骇人的是,那些被冻结的血纹仍在冰层下微微蠕动,像被困在琥珀中的活物,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生命力。
咔…嚓…
微不可闻的碎裂声自冰雕深处幽幽传来,如同远古冰层下传来的叹息。
白宸体表晶莹的冰壳上,突然绽开数道蛛网般的裂痕,猩红色的刀气如同活物般从缝隙中渗出。
那是绝念长刃中蕴含的杀戮道则在垂死挣扎。
然而每当一道裂痕出现,虚空中便有新的冰霜之力流转而来,瞬息间将其修复如初。
这场生与死的拉锯在微观层面激烈交锋,冰晶凝结与刀气肆虐的循环仿佛要持续到时光尽头。
苍凛的龙须在凛冽寒风中猎猎舞动,冰晶般的瞳孔中倒映着冰雕内的景象。
令它心悸的是,即便在这种绝境之下,白宸那双被冻结的复眼中,依然看不到半分恐惧或慌乱,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那是见惯生死后的麻木,更是对痛苦的极端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