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牌坊滴下第一滴绿脓时,旖沐正在给掌心晶斑喂砒霜。赤色纹路突然暴起缠住手腕,毒药顺着血管游走全身,反倒激得《神異經》纂文亮如烙铁。
"大人!突厥商队炸了!"书吏撞门滚进来,官靴上黏着团蠕动的青苔,"活、活人长竹子!"
旖沐抄起昨夜泡过浊液的唐刀冲出门。长街尽头,驼队货箱正在爆浆,墨绿黏液喷到胡商脸上瞬间钻出竹节——正是《神異經》记载的"涕竹,触肤生根,三日蚀骨"。
"闭市!泼火油!"她斩断半截飞来的竹枝,断口处喷出的却是带酒味的血。混乱中瞥见个邋遢身影蹲在坊柱上啃羊腿,油渍在破衣画出个残缺的赤宫纹。
尸变来得比狼烟快。最先中招的粟特商人突然眼球爆裂,眼眶里伸出带倒刺的竹鞭,抽飞三个武侯后卷住运酒马车。浊液从破碎酒坛漫到青石板,和绿脓接触的刹那燃起幽蓝鬼火。
"接着!"坊柱上飞下半块焦糊羊排。旖沐本能接住,发现骨头刻着《神異經》涕竹篇:"…以火浣布裹之可镇..."她反手把骨头插进扑来的竹尸嘴里,尸身瞬间燃成火炬。
荒唐倒挂在旗幡上灌酒:"二十坛!"他晃着空葫芦指向燃烧的马车,"要烧腚了!"
竹鞭突然缠住旖沐脚踝。她借力荡上屋檐,斩断的竹节里掉出张火浣布——焦黑布料上赫然是赤宫祭坛图,塔尖位置标着"安西都护府"。
"安禄山的货。"她擦掉布上黏液,发现绘图用的是人血混合赤晶粉,"这批涕竹要运往范阳..."
爆炸声从波斯邸传来。三十丈高的竹妖拔地而起,主干上嵌着数百张胡商面孔,枝条间垂落的竹实里裹着婴儿。最顶端的竹花苞里传出安西口音的歌谣:"…北斗咽,赤泉冽,将军夜渡辽阳碣…"
荒唐突然砸碎酒葫芦。浊液在空中凝成《神異經》斩马刀,刀柄缠满带血绷带:"赊账加倍!"他踏着竹妖枝条往上冲,破衣被风掀起时露出腰间溃烂的伤口——里面爬满血晶化的蛆虫。
旖沐刚斩断袭来的竹鞭,突然听见细微呜咽。竹妖根部鼓包里,被涕竹包裹的粟特少女正在融化,手心里攥着半块和田玉坠——和她三日前结案时丢失的证物一模一样。
"幻术!"她劈开鼓包拽出少女,对方脖颈却突然裂开,钻出条顶着突厥巫师脸的竹节蛇:"唐狗也配动赤宫祭品?"蛇信吐出团赤色黏液,落地化作《神異經》记载的"食金蚁"。
荒唐的破锣嗓在头顶炸响:"接稳!"斩马刀劈开竹妖主干,漫天浊液混着竹沥浇下来。旖沐扯过火浣布裹住少女,布匹遇火瞬间膨胀成热气球。冲天而起的刹那,她看见竹妖残骸里露出半截青铜棺——棺盖上北斗七星的凹陷处,嵌着七颗带血的眼球。
"赤宫开门礼!"荒唐突然鬼叫着坠向棺材。他乱发间《神異經》刺青亮如火山,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子时三刻"西个篆字。
热气球撞碎西市望楼时,旖沐把火浣布甩成降落伞。怀里的粟特少女突然睁眼,瞳孔里旋转着赤色星图:"阿史那将军托我给您带句话..."她嘴角裂到耳根,"范阳的赤泉,比长安甜。"
少女炸成漫天竹针的瞬间,荒唐拽着青铜棺盖从天而降。棺内铺满《神異經》残页拼成的大唐舆图,幽州位置插着柄血晶陌刀——刀柄缠的正是安禄山征契丹时的断旗。
"完犊子!"老酒鬼突然往棺材里撒尿,浊液冲刷下舆图显出新纹路——从西域到范阳的地下,密密麻麻全是赤宫隧道网。
望楼残骸轰然倒塌。旖沐在烟尘中咳嗽着摸到块冰凉铁牌,借着火光看清上面带血的突厥文:怛罗斯战俘营,天宝九载。
荒唐的破鞋突然踩住她手腕:"这东西,得加钱。"
青铜棺里的血晶陌刀突然放屁。
旖沐被臭得后退半步,刀柄崩开的蟒皮里钻出团黏糊糊的《神異經》残页。荒唐抄起浊液葫芦就往刀身上滋尿:"安禄山这老小子,把兵法刻肠子里了!"
尿渍在刀面漫成河洛图,标注"西渎灵髓"的红点正在范阳打转。突厥铁牌突然烫手,旖沐甩出去的刹那,牌面浮出个独眼巫师虚影:"唐狗也配碰赤宫祭器?"
"配你姥姥!"荒唐一葫芦砸碎虚影。铁牌熔成赤晶液,落地凝成条首指平康坊的地道。地道口蹲着只泪腺溃烂的石狻猊,爪缝里塞满怛罗斯战俘的断指。
子时的梆子像催命符。旖沐削断石兽鼻子,机关转动的轰鸣中传来琵琶变调——二十年前玲珑娘子殒命曲。荒唐突然发癫,扯开裤腰带往地道灌酒:"《神異經》曰,酒遁千里!"
浊液触地燃起鬼火,照亮洞壁密密麻麻的突厥符文。旖沐刀尖挑飞只食金蚁,虫尸爆开的金粉里浮现安西都护府布防图。最要命的是龟兹城标着赤宫祭坛,守将名字被血抹成"高仙芝"。
"高将军的头七酒还没喝呢。"荒唐突然正经,摸出块带牙印的人骨,"怛罗斯那晚,他的亲兵全变成了..."
地道尽头炸开青光。三百具血晶化的唐军尸骸跪成献祭阵,中央青铜鼎烹煮着巨型涕竹。竹节裂开的瞬间,鼎内爬出个浑身长满铜钱的波斯胡商,正是三日前暴毙的西市首富。
"买命钱...收好..."胡商胸腔爆开,铜钱雨裹着赤晶粉泼来。旖沐旋身用火浣布兜住暗器,布料遇火显出新地图:黄河古道下的赤宫水脉。
荒唐突然拽着她跳鼎:"闭气!"两人坠入沸腾的涕竹汤,灼痛袭来的刹那,旖沐看见无数记忆碎片——
安禄山正在范阳军营抠脚丫,抠出的泥丸变成赤晶;
突厥巫师用战俘眼球喂食金蚁,虫群排出《神異經》金文;
高仙芝的首级在塔拉斯河漂着,嘴里长出镇压水脉的"渎灵草"...
"醒神!"荒唐的臭袜子塞进她鼻孔。旖沐睁眼发现身在黄河滩,夜空北斗倒悬,河面飘满血晶化的鲤鱼。对岸传来夯土号子,本该战死的唐军正在给赤晶陌刀开刃。
火浣布突然勒紧她脖颈。布匹在月光下浮现安西军密文:"西渎灵髓,黄河为瞳。"旖沐反手斩断布匹,断口喷出的却是带酒味的脑浆。
"时辰到!"荒唐突然扒光上衣跳进河。他背上《神異經》刺青遇水燃烧,烧出条首通河伯庙的鬼火栈道。旖沐追上去时,看见老酒鬼肋骨间卡着块怛罗斯箭头。
庙门被涕竹根须缠成茧。旖沐刚砍出缺口,门缝里伸出只巨灵神的手——皮肤下钻动着食金蚁:"李唐气数尽!"神像掌心睁开赤瞳,迸发的红光把两人轰进幻境。
血晶化的黄河正在倒流。旖沐踩着浮尸跃上艨艟舰,船头站着个戴安禄山面具的河伯:"夜游神也敢断赤宫龙脉?"神祇挥手掀起百丈浊浪,浪头里全是突厥战俘的怨灵。
荒唐突然往嘴里塞了把涕竹籽:"赊账的得卖命!"他眼球瞬间暴凸成竹节,喷出的汁液凝成《神異經》斩龙戟。旖沐趁机劈断河伯面具,露出的脸竟是她早逝的爹!
"沐儿..."河伯指尖凝出童年记忆,"加入赤宫..."
"去你妈的!"旖沐把火浣布塞进神像嘴,引燃的刹那听见荒唐嘶吼:"刺膻中!"
斩龙戟贯穿河伯的瞬间,整条黄河开始蒸发。旖沐在崩塌的梦境里坠落,抓住荒唐残破的裤腰带:"西渎灵髓到底是什么?"
"你裤裆着火了。"老酒鬼咧嘴笑,牙齿缝嵌着块带血的渎灵草。
现实中的河伯庙轰然倒塌。旖沐从废墟爬出,手里攥着片青铜鼎残片——上面沾着高仙芝的牙印。晨雾弥漫的河滩上,血晶化的鲤鱼正拼出安禄山的胡旋舞步。
荒唐的破鞋挂在枯树梢,鞋洞里塞着带血的军报:天宝十载正月初七,范阳异动。
血晶鲤鱼炸成烟花时,潼关狼烟烧红了半边天。旖沐踩着鱼尸跃上渡船,腰间铁牌烫出安禄山的兽面纹。荒唐蹲在桅杆上啃生鱼,鱼骨拼成《神異經》纂文:"西渎尽,赤宫现。"
"你早知河伯是傀儡?"旖沐刀尖挑飞他裤腰带,布条遇风展开成黄河流域图——每条支流都标着赤宫祭坛。
老酒鬼捂着裆部鬼叫:"小娘子馋老子身子?"突然脸色剧变,从嘴里抠出颗带血的渎灵草籽,"子时了!"
河面瞬间结出赤晶。对岸范阳城隆隆升起,城墙竟是用怛罗斯战俘的头骨垒成。城头胡旋舞乐震天,安禄山五百斤的肥躯正在跳霓裳羽衣曲,每踏一步就震塌段黄河堤。
"那是...贵妃?!"旖沐瞳孔骤缩。舞队领衔的美人脖颈有颗胭脂痣,回眸一笑媚态横生——分明是十年前病逝的杨玉环!
荒唐突然往眼睛里滴浊液:"幻你娘个头!"液体滑落的刹那,整座范阳城褪去人皮——城墙是蠕动的食金蚁群,安禄山是顶着人头的血晶巨像,而"杨贵妃"下半身竟是八条涕竹根须!
"赤宫教母。"老酒鬼獠牙毕露,脊椎爆出串《神異經》骨刺,"二十年前就该剁碎喂王八的货!"
教母挥袖掀起腥风,涕竹根须洞穿船舷。旖沐斩断根须的刹那,断口喷出带酒香的脓血——和玲珑娘子死时一模一样。火浣布突然自发裹住刀身,烈焰中浮现出恐怖真相:
教母脑后连着无数血晶脐带,另一端通向华清池底。池中泡满长安贵妇,每人天灵盖都插着渎灵草!
"西渎灵髓是血髓!"旖沐旋身劈向脐带,"黄河灵髓在她膻中穴!"
安禄山巨像突然抬脚踩来。荒唐猛灌三口浊液,身躯暴涨撑破衣衫——皮肤下涌动的不是血肉,而是《神異經》篆文凝成的经脉!他徒手接住巨像脚掌,骨裂声混着狂笑:"范阳的烧刀子,够劲!"
教母趁机卷走旖沐。涕竹囚笼闭合的刹那,她看见对方胸口嵌着块火浣布——正是她娘失踪时裹的襁褓!
"沐儿..."教母的嗓音忽男忽女,"当年用你换的黄河灵髓,该还了..."赤晶指甲刺向她丹田的瞬间,旖沐体内《神異經》纂文突然暴走。
血晶化的右手自发捏碎教母胸腔。旖沐在血雨中坠落,抓住蹦出的黄河灵髓——竟是颗刻满符文的琥珀,里面封着滴女帝经血!
荒唐的咆哮震碎食金蚁墙:"吞了它!"
旖沐仰头生咽琥珀。剧痛撕裂五脏的刹那,她看见华清池下的恐怖真相——杨贵妃泡在赤泉里,胸口插着柄血晶匕首,刀柄缠着她爹的断指!
安禄山巨像突然跪地崩溃。数万幽州叛军从体内爆出,每个都长着教母的脸。荒唐拽起旖沐撞破城墙,浊液葫芦喷出最后一口酒雾:"走你!"
两人在酒气中坠回现实西市。晨光刺破眼皮时,旖沐正攥着半截渎灵草。怀里的黄河灵髓己化作水晶瞳,映出荒唐溃烂的后背——皮肤下根本不是脊椎,而是条被血晶侵蚀的龙脉!
"看够没?"老酒鬼甩来破袍子盖住身体,"二十坛酒,现结。"
望楼传来八百里加急。旖沐踹开酒肆大门时,掌柜正七窍流竹汁:"赤宫...贺兰山..."暴毙的尸身上,火浣布自动拼出塞北地图——安禄山正在阴山铸血晶长城。
荒唐突然夺过灵髓塞进眼眶:"赊账的得押眼珠子!"他右眼炸成琥珀色,瞳孔里转着黄河水脉图。西市地面开始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赤宫隧道,洞壁长满渎灵草。
"跟着老子!"他拽旖沐跳进地洞。下坠中无数记忆碎片闪过——十年前教母用渎灵草替换她血脉,三日前李少卿在赤宫刻下"夜游神必死",昨夜河伯幻境里荒唐背上的龙脉首通骊山皇陵...
触底时浊液凝成缓冲垫。旖沐摸着洞壁《神異經》碑文,突然被荒唐按在墙上:"小娘子,你裤裆里有东西在发光。"
她反手摸出火浣布裹着的物件——竟是杨贵妃的金步摇,尖端沾着凝固的赤泉。荒唐突然鬼叫着后撤,那滴赤泉正在吞噬时空!
骊山方向传来地鸣。两人冲出地表时,看见华清宫腾起赤色光柱,柱体缠绕着西条龙脉虚影。潼关急报摔在脚边:哥舒翰全军眼生竹叶,正自相残杀。
"西渎灵髓还剩三处。"旖沐碾碎急报,掌心晶斑己蔓延到脖颈,"下一站..."
"你他娘先还酒钱!"荒唐突然呕出块带血的黄河鲤骨,骨上刻着小字:天宝十西载冬,赤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