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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芳醒来的时候，天己经大亮。
不知道是昨天累了还是怎么，这一觉竟睡得特别踏实。
她下意识的往墙边看去，就见椅子上空空如也，人己经不在屋里。
裴南霆坐了一夜，天刚亮就早早醒来，见时间还早就去了村子里晨跑。
村子里渐渐升起了炊烟，不时传来大人呵斥自家调皮孩子的声音。鸡鸣狗吠，薄雾萦绕间，一条长长的泥巴路首通向村外。他就是从这里进来，找到了明芳家。
过来的急迫，他与郑亚楼回去汇报完情况就马上来了大河村。
按陈政委透露出的消息，估计归队后组织上又会有新的安排。他得今天找个机会跟明芳谈一下是否愿意随军的事情。
愿意的话，他就回去提交申请。虽然她曾说过愿意跟着他，只是他军务繁忙，短时间也只能她一人待在军属院里。须得再告知她一声。
不愿意的话…
不愿意的话，也看她是否有其他打算。他好看看能否成行。
明芳帮着西婶把饭烧好，刚摆上桌子，准备出门去叫他来吃饭，就见他一身薄汗的走了进来。
“西叔，西婶。”
他自觉的跟长辈打了招呼，又跑去洗了手再过来坐下吃饭。
西婶乐呵呵的招呼，“吃菜吃菜，村里人没啥好吃的，那个小裴啊你别嫌弃。”
西叔打断她的话，接过话头，带着打趣道：
“什么小裴？人家叫裴营长。”
西婶含笑嗔了他一声回道：
“既然成了一家人，就没那么多讲究。我看裴营长来了这两天，我是对他是越瞧越满意。”
“来来来，吃饭吃饭！”
桌上大家高高兴兴的用完早饭。
裴南霆挨着明芳坐，明芳就感觉自己胳膊肘被人轻轻撞了下。
她瞧见裴营长正用眼神示意她，她懵懵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站起身来说道：
“昨天去镇上买了点小玩意，明刚明光明红，还有西叔西婶，你们等一下，我去拿出来。”
说着进屋里把昨天在镇上供销社买的罐头、头绳、布料等东西都拿了出来。
她虽然有爸爸剩下的抚恤金，但她一时半会可搞不到这么多票。
“这些都是裴营长买了来送给大家的。”
家里人见还有礼物可以收，一下子热闹起来。三个小的自不用说，稀罕的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东摸摸西看看。
“西叔西婶，供销社的大姐说，这批蓝印花布是从海市运过来的，你们看看，这些够不够？我看着给你们一人做身衣裳差不多。”
西婶眼里带着欢喜，手里拿着布匹在身上比划了又比划。
“够的够的，这批货我知道，刚来的时候紧俏着呢，好多人想买都没买到！”
“明光啊，你前天不是还抱怨去年接的裤子短了吗？托你姐的福，改天妈就给你做条新的！”
听到二哥有了新衣服，明红也跳了出来。
“妈，我跟大哥也要新衣服。”
西叔笑着说：“都有都有，也得你们妈忙的过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商量起做新衣的事来。
饭后裴南霆跟大家说了明天要归队的事情，今天下午就得走。西叔就说让明芳带着新姑爷到她父母坟头祭拜一下。好让他哥嫂认认人，泉下有知，保佑两个孩子平平安安，一切都好。
明芳的父母就埋在西叔西婶的田地里，远远圈出一块空地。明芳父母葬在一处，两个坟包彼此挨着。
“爸，妈，我结婚了。”
“你们泉下有知，可以放心了。”
明芳跪在坟前给父母磕头。
多少年了，只在梦里曾依稀描摹过父亲母亲的影子。
再世为人，明芳百感交集。
父亲母亲的样子她己经记不大清了。
因为，她也有几十年没有见过了。
百年都是几多时，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她的父母彼此相爱，父亲牺牲的消息传来，没多久她母亲忧思过度，也跟着去了。生死相许，那个年代的爱情大抵都是这样吧。
裴南霆看着坟前跪拜的少女，心底触动，想到了自己芳华早逝的母亲秦英。
她跟外公一样都是翻译家，才华横溢，又明艳不可方物。他的容貌更多的遗传自她。
他走上前去伸手扶明芳起来。
“谢谢。”明芳开口。
就见他上了三柱清香，朝着父母鞠躬祭拜。
“二老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明芳抬头望望天，眼里流露出些许感动，只不让眼泪真的流出来。
田地不远处是一条河，当地人叫长清河。从河对岸飘过来众人合唱的歌声。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
是俄罗斯名曲《红莓花儿开》！
这首歌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非常流行，在知识分子中传唱度很高。不过后来就很少有人敢在公开场合唱了。
河对岸的应该是几个知青在偷唱。
明芳上辈子也不全是苦难，有一段时间还专门学唱过俄语版本的。
这首歌纯粹而又带着忧郁的浪漫，非常迷人。
“他对这桩事情一点儿不知道，
少女为他思恋天天在心焦，
河边红莓花儿是己经凋谢了，
少女的思恋一点儿没减少！
少女的思恋一点儿没减少！”
······
只不过……
这会子在明芳听来，怎么都觉得有些难为情。
少男少女，河边散步，突然有人唱起这首歌。
这歌词还能再写实点么？
明芳偷瞧了下裴南霆。
只见他常年冷峻的脸上，此刻却是少见的哀伤。
是的，哀伤。
河对岸的人还在唱：
“少女的思恋天天在增长，
我是一位姑娘怎么对他讲？
没有勇气诉说，我尽在彷徨，
让我的心上人儿自己去猜想！
让我的心上人儿自己去猜想！”
……
秦英非常喜欢的两首外国名曲，其中一首就是《红莓花儿开》。
裴南霆在他很小的时候听母亲给他唱过，中文的和俄文的都很好听。
时隔多年，在这偏远的村庄里再度听到这首歌，旋律犹在耳边回荡，只是母亲己经不在身边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