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屈言便从梦不见她,到夜夜梦见,形成梦魇,精神愈发憔悴。
李箬开了好几副安神的汤剂,但都见效甚微。
长此以往,屈言形同枯槁。
眼见屈言日渐消瘦,众人焦急万分,却都束手无策。
屈言自己却是觉得无关紧要,至少,她们还能常在梦里相会,那张狰狞布满的伤痕的脸也在渐渐淡去。
要说再见了,屈言有这样的预感。
这一夜,红果照例端来了李箬叮嘱屈言一定要喝下的安神汤。
连日来的梦魇,倒像是一场来势凶猛的大雨,把屈言淋的一病不起了。
“少夫人,慢点。”屈言强撑起身子,红果连忙上前扶住,眼中满是担忧。
她己经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红果要是不给她兜着,那碗定是要摔地上了。
“咕咚咕咚...”
屈言费力地咽下那口汤药,眉头紧皱,仿佛连吞咽都成了一种负担。
“少夫人,您先歇着,今夜,您还没有吃东西呢,我先去膳房备着,您要是夜里起来了,也能吃上一点。”
红果神色担忧的收拾好药碗,离开时,又转身看了一眼床榻上憔悴不堪的人儿,竟从心里埋怨起她家那不知是成神成鬼的将军来。
“将军,之前,您见不得少夫人有一点不好,如今可好,只挑少夫人欺负了,您要是真懂得心疼人,今晚就让少夫人睡个好觉吧。”
红果关门时,还在心里这般念叨着。
屈言躺在床上,还在回味口腔中那苦涩的滋味,但李箬这加了剂量的安神汤起了作用,她觉着眼皮一沉,眼前便黑了一片。
她每晚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别人为她忧心的事,却是她格外期待的。
今夜的梦有些不同,她看见的,是墨思谕早便在那处坐着。
她身上的伤己经全然好了,还穿着屈言以前为她做的短衫。
楚河的水也清了,衬的天特别的蓝。
“谕姐姐!”她不知道墨思谕能不能听见,只是下意识的喊出口,激动的心情呼之欲出。
她小跑过去,墨思谕回头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指了指河面。
屈言见状,心中一阵疑惑,但随即又被见到墨思谕的喜悦所覆盖。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墨思谕身旁,蹲下身子,顺着墨思谕的目光看向河面,只见钓竿的尖端微微颤动,似是有鱼儿上钩。
“谕姐姐,有鱼!”她压低声音,墨思谕对她微微一笑。
屈言紧靠着墨思谕身旁坐下,聚精会神的盯着那钓竿的颤动愈发明显,心跳也随之加速,她几乎要屏住呼吸,生怕惊跑了即将上钩的鱼儿。
墨思谕的眼神平静而专注,眼里只剩下这根钓竿和那片波光粼粼的河面。
除了偶尔往旁边瞥一眼,把视线定格在屈言挽着她手臂的动作上。
“谕姐姐!鱼!”
屈言惊呼出声,只见钓竿猛地一沉,墨思谕连忙紧握钓竿,用力一提。
“是个大家伙啊...”墨思谕的话音刚落,鱼线便被水中的大家伙拖着猛地往前窜,她紧握钓竿,身子后仰,努力与水中的力量抗衡。
屈言见状,连忙伸手稳住墨思谕,在两人持久的拉锯战中,那水中的大家伙似乎也不甘示弱,拼尽全力地挣扎着。
“阿言,你往后稍稍。”
墨思谕站起来,双脚稳稳地扎在地上,双手紧握钓竿,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屈言闻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会影响到墨思谕的发挥。
“呵——”墨思谕喝出一声,身形随之一动,手臂带动着钓竿高高提起,一条银光闪闪的鱼儿破水而出。
大鱼破水而出时,扑腾的鱼尾带着水花西溅,两人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的水珠。
屈言惊喜交加,忍不住拍手叫好,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墨思谕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一条鱼,至于这么兴奋吗?
“接着!”
这条鱼不小,足足有一条胳膊那么长,墨思谕拎着鱼线,将鱼儿甩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屈言伸手去接时,却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墨思谕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两人相视一笑,这份默契与亲密,真是再自然不过了。
“看你,这么激动干嘛,小心摔了。”墨思谕轻声责备,眼里却满是宠溺。
“我要是摔了,那也是你的责任!”屈言说着俏皮话,一副赖上你的模样。
“怎么算是我的责任了?”
“你要是不拉我,我不就摔了嘛。”屈言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墨思谕,仿佛在真的责怪她没有拉稳自己。
墨思谕被她那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摇了摇头笑道:“好好好,都算我的错,行了吧。那你说说,打算怎么让我负责呢?”
“你先走过来。”屈言神秘兮兮地说道。
“嗯?”墨思谕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快过来一下嘛。”屈言催促道。
墨思谕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钓竿,随即迈步向屈言走去。
“把手臂张开。”屈言指令道。
墨思谕依言张开了手臂,眼中的疑惑更甚,心里琢磨着屈言到底在搞什么鬼。
“现在,闭上眼睛。”屈言又提出了新要求。
墨思谕虽然好奇,但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屈言见状,向后又退去几步,忽然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挂在了墨思谕身上。
墨思谕被屈言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身体微微一晃,随即稳稳地接住了她。
屈言挂在墨思谕身上,双手环抱着她的脖子,笑得像个孩子。
“谕姐姐,你接住我了!”屈言兴奋地说道,脸颊在墨思谕的颈间蹭了蹭。
“哈哈...痒...嗯?怎么哭了?”
屈言笑着笑着,眼眶却突然泛起了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即滑落下来,滴在了墨思谕的颈间。
墨思谕一愣,随即感受到了那温热的泪滴,不解的问道。
“想你...”
“想我?我不是在这吗?”
屈言闻言,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你不在了,像母后一样,不会回来了...”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我的手...”
屈言却破涕为笑,看着墨思谕身上散出了许多的小光点。
“阿言...我这是?”
她渐渐变的透明,似乎也在诠释着屈言的梦即将画下句点。
“少夫人,您醒醒啊!别吓我们!”
现实中,屈言的床榻前围了一圈的人,她们都是半夜被红果喊起来的。
并非红果多虑,只是屈言的身子确实是日渐羸弱,所以每当她睡着,红果隔段时间就会探一下她的鼻息。
她从膳房回来时,见屈言己经睡下,便如往常一般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没有了...
她一下跌坐倒在地上,回神之后连跑带爬,在府上敲锣打鼓的通知着,惊醒了一盏又一盏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