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刚被攻克的曹县,县衙后堂烛火摇曳,将水廷宥紧锁的眉头映照得格外深刻。
他手指划过案几上摊开的地图,在阳谷、东平、郓城三处重重一点,羊皮纸发出沉闷的响声。
“军师,济州援军距此不过三十里。”水廷宥抬头望向吴用,烛光在他眼中跳动如刀锋上的寒芒,“曹县官仓这点粮食,还不够山寨半月之用。”
吴用羽扇轻摇,带起的微风却吹不散堂内凝重的气氛。
他指向地图上蜿蜒的运河:“大哥请看,阳谷县临水而建,守备松懈。阮氏兄弟的水军半日可达,若能拿下此处,既可解燃眉之急,又能切断济州援军水路。”
窗外忽然滚过一道闷雷,初夏的雨气混着血腥味飘进厅堂。
水廷宥望向漆黑的天幕,雨丝己经开始敲打窗棂。
他想起大观园里那个雨天,黛玉披着猩红斗篷站在回廊下,指尖接住檐角滴落的雨珠。
如今他手中握着的,却是能决定千百人生死的令旗。
“传令阮氏三雄,即刻整备舟师。”水廷宥的声音斩断了回忆,“李逵、晁盖率马军佯攻济州方向,牵制官军。其余头领随我奔袭阳谷——记住,此战要快如雷霆。”
雨幕中的运河像一条扭动的黑龙,三十艘快船破浪而行。
阮小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远处隐约的城墙轮廓:“大哥,阳谷水门守军不过二十人,这个时辰都在打盹。”
水廷宥甲胄外罩着蓑衣,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成串滴落。
他眯眼望去,城头火把在雨中晕开昏黄的光团,确实只有零星几个身影在走动。
“小七带十人摸上城墙,打开水门。记住,能不杀人尽量留活口。”
阮小七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他带着水性最好的弟兄们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像一群游向猎物的水鬼。
不过半炷香时间,沉重的绞盘声混在雨声中响起,水门缓缓升起。
“杀!”水廷宥长剑出鞘,寒光划破雨夜。
梁山好汉如潮水般涌入城中,睡梦中的守军还没摸到兵器就被按在床上。
阳谷知县从妾室床上被拖下来时,还在揉着惺忪睡眼:“大胆!本官乃朝廷命官...”
鲁智深一禅杖砸碎他床边的青瓷花瓶:“呸!贪了三千石赈灾粮的狗官,也配提朝廷?”
瓷片飞溅中,知县在地,胯下漫开一片腥臊水渍。
天色微明时,雨势稍歇。
水廷宥站在阳谷官仓前,看着喽啰们搬运粮袋。
这些麻袋上还印着“曹县常平仓”的朱砂字样,吴用捡起地上散落的账册,眼中精光闪烁:“大哥,这些粮食果然是从曹县转运来的。账上记载三日前运往东平...”
“报——”一个探子飞奔而来,“济州援军转向阳谷,距此不足二十里!”
水廷宥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那里是东平府的方向。
晨光中,他仿佛看见无数饥饿的百姓在官道上挣扎,而装满粮食的马车正驶向蔡京的私仓。
“烧毁县衙文书档案,搬运所有粮草上船。”
水廷宥的声音冷得像冰,“受伤弟兄先撤回梁山,其余人随我转战东平。”
当济州军气喘吁吁赶到阳谷时,只看到洞开的城门和满街狼藉。
守备将军踢飞一只弃置的草鞋,脸色铁青:“快马报知东平府!梁山贼寇往东去了!”
东平府的城墙比阳谷高出丈余,青砖缝隙里长着经年的苔藓。
水廷宥伏在城外树林里,望着城头猎猎飘扬的“张”字旗。
连日的急行军让弟兄们眼中布满血丝,但没人抱怨——所有人都记得路过村庄时,那些饿得皮包骨的孩童盯着粮车的眼神。
“这张都监倒是知兵的。”
吴用指着城头新架的床弩,“强攻怕是要折损不少弟兄。”
林冲忽然压低声音:“大哥你看,西南角那段城墙颜色略新。”
众人凝神望去,果然有约三丈宽的墙段砖色明显浅淡。
“上月暴雨冲垮了那段城墙。”一个被俘的东平哨兵战战兢兢交代,“虽经修补,但地基未固...”
水廷宥与吴用交换了个眼神。
当夜子时,李逵率领五十死士借着云遮月的昏暗,悄悄摸到西南墙角下。
他们肩扛浸湿的牛皮,将火药紧紧贴在墙根。
“轰——”
地动山摇的巨响惊飞满城宿鸟,那段新修的城墙像积木般崩塌。
李逵从烟尘中跃出,双斧映着火光如同血月:“梁山好汉全伙在此!”
东平守军慌而不乱,在张都监指挥下结成枪阵。
箭雨从城头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几个喽啰顿时成了刺猬。
水廷宥见状,取过铁胎弓连珠箭发,城头三个弓箭手应弦而倒。
“林教头!率骑兵冲散枪阵!”
水廷宥的吼声压过战场喧嚣。林冲白马银枪,如闪电般切入敌阵,枪尖所过之处血花绽放。
鲁智深趁机带着步卒攀上缺口,禅杖挥舞间骨折筋断之声不绝于耳。
巷战持续到东方泛白。
水廷宥踹开府库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堆积如山的粮袋上,全都盖着朱红色的“花石纲”印记。
吴用翻检着缴获的文书,突然失声惊呼:“大哥!这些是要运往东京建艮岳的御用粮!”
水廷宥一拳砸在粮袋上,麦粒从破口簌簌洒落。
“全部运走。”他声音沙哑,“一粒都不留给这些蛀虫。”
当梁山车队满载而归时,最后一座郓城己如惊弓之鸟。
探马来报,郓城知县连夜逃往济州,守军开城请降。
水廷宥站在郓城官仓前,看着仓吏跪地呈上的账册——上面清楚记载着每月向蔡京府上“孝敬”的数目。
“大哥,连下三城,朝廷必不会善罢甘休。”
吴用望着正在装车的粮草,眉间忧色不减,“探子说童贯己调西军精锐...”
水廷宥着腰间香囊,黛玉绣的缠枝莲纹路己被血渍浸染。
远处传来百姓领粮的欢呼声,几个白发老妪正对着梁山旗帜叩拜。
“传令各营。”
水廷宥转身时,朝阳正照在他染血的铠甲上,“即日起在郓城张贴招贤榜,凡有冤屈者,皆可上梁山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