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惜春正倚在窗边绣着一方帕子。
针尖在素绢上穿梭,勾勒出半朵含露的海棠。
忽然一阵穿堂风过,烛火摇曳,将她纤细的影子投在茜纱窗上,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仕女。
"贵人,热水备好了。"入画领着两个小宫女抬着柏木浴桶进来,氤氲热气中漂浮着玫瑰花瓣,"按您吩咐,加了安神的甘松香。"
惜春指尖微颤,银针不慎刺破指腹。殷红的血珠渗出来,在绢帕上晕开一点朱砂色。
她忙将帕子藏进袖中,却见入画己眼尖地瞧见,抿嘴笑道:"皇上今早命尚宫局送来的云锦,贵人倒先绣上血书了。"
"贫嘴。"惜春耳根发烫,由着宫女们为她褪去外裳。
水温刚好,花瓣沾在她雪白的肩头,像雪地里落下的红梅。
入画舀起一瓢水浇在她背上,忽然压低声音:"方才刘公公来传话,说皇上批奏折就过来。"
铜镜里映出惜春骤然睁大的眼睛。
她下意识攥住浴桶边缘,指甲在木头上留下几道浅痕。
水珠顺着她紧绷的脊背滑落,在烛光下如同滚动的珍珠。
"把...把那套月白中衣备着。"她的声音比飘在水面的花瓣还轻,"还有前日调的茉莉头油。"
入画正要应答,外间突然传来三声清脆的玉磬响。
所有人顿时僵住——这是圣驾将至的信号。
惜春慌忙起身,水花溅了一地。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用软巾裹住她湿漉漉的身子,发梢的水滴在波斯进贡的羊绒地毯上,洇出深色的花。
还未穿戴整齐,珠帘外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水廷宥今日着了件靛青常服,玉带扣上雕着螭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他挥手屏退众人,目光落在惜春来不及藏起的赤足上——那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握就会断,指甲盖像十枚小小的贝壳。
"朕来得不巧。"他嘴上这么说,却径首走到妆台前,拾起她平日用的黄杨木梳,"头发还湿着。"
惜春僵在原地。
皇帝的手指穿过她如瀑的长发时,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梳齿刮过头皮的触感让她想起幼时乳娘的手法,却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暧昧。
铜镜里,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薄唇抿成一条温柔的线。
"皇上..."她刚开口,窗外突然滚过一道闷雷。
初夏的雨来得急,顷刻间就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
水廷宥的手顿了顿,取过妆台上的茉莉头油,在手心焐热了才抹到她发梢。
香气在雨夜里愈发浓郁。惜春从镜中看见皇帝俯身,高挺的鼻梁几乎贴上她耳后的肌肤。
"好香。"
他低语时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缩了缩脖子,却被他扳过肩膀转过来。
烛芯突然爆了个灯花。
借着那瞬光亮,惜春看清他眼底跳动的火焰。
不同于往日谈诗论画时的温雅,此刻的皇帝像匹嗅到猎物气味的狼。
她本能地后仰,后腰抵上冰凉的妆台。
"怕朕?"
水廷宥拇指抚过她锁骨上未擦干的水珠,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惜春摇头,散落的发丝扫过他手腕内侧——那里有道浅浅的疤痕,是上月救她时被湖石划伤的。
雨声渐密,皇帝忽然将她打横抱起。
惜春轻呼一声,下意识揪住他前襟,把螭龙纹都攥皱了。
床帐上绣着的百子图在晃动中模糊成一片斑斓色彩,他把她放在锦被上时,她才发现枕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鎏金暖炉。
"吴太医说你还不能受凉。"水廷宥解开玉带扣的动作行云流水,外袍滑落时露出素白中衣。
他捉住惜春颤抖的手指按在自己腰间,"替朕解开。"
丝绸系带在她指间像尾滑不留手的鱼。
当微凉的掌心贴上他温热的肌肤时,惜春惊觉皇帝心跳得同样厉害。
这个发现让她突然勇气倍增,仰头在他喉结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水廷宥呼吸一滞,随即狂风暴雨般吻下来。
"疼就咬朕。"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芭蕉叶承不住重量,"啪"地折断在阶前。
三更鼓响时,惜春从混沌中清醒。
浑身像是被碾碎重组过,却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水廷宥手掌贴在她后腰轻轻揉按,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她舒服得眯起眼。
朦胧中听见他说:"明日休朝..."
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惜春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响。
水廷宥愣了片刻,突然大笑出声,惊得值夜的刘进在门外连声询问。
皇帝扬声吩咐:"传膳!要酒酿圆子,多撒桂花。"
趁这个间隙,惜春裹着被子想下床,却被连人带被卷回龙怀里。
水廷宥用鼻尖蹭她汗湿的鬓角:"躲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时,惜春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水廷宥接过青瓷碗,舀起一颗晶莹的圆子吹凉:"张嘴。"
惜春从锦被边缘露出半张脸,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食。
甜汤里加了姜汁,暖流从喉咙一首滑到胃里。
"皇上也吃..."
她刚开口,就被喂了满嘴桂花香。
水廷宥就着她用过的勺子连吃三个,忽然道:"比御膳房做的好。"
五更天,雨停了。
惜春困得睁不开眼,却感觉水廷宥轻手轻脚下了床。
她勉强撑开眼皮,看见晨光中他正自己系着衣带——明黄龙袍加身的模样与昨夜判若两人。
"再睡会儿。"他俯身吻她眉心,胡茬刮得她痒痒的,"下朝来看你画海棠。"
惜春迷迷糊糊应着,听见他走到外间压低声音吩咐:"去库房取那套青玉茶具,她爱煮茶...太医开的药膳午时送来...别吵醒她..."
脚步声渐远,她却睡不着了。
撑着酸软的腰肢爬起来,发现枕上落着根他的头发。
惜春小心地拈起来,在晨光中看那根乌丝泛着微微的金。
床单上那抹暗红刺得她眼眶发热,忙用锦被掩了,却见入画捧着个描金匣子进来。
"贤妃娘娘差人送来的贺礼。"小宫女打开匣盖,里头躺着对翡翠镯子,"说是南诏进贡的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