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之身一死,冰冷僵硬,魂魄再无法留存,恰如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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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中躺着的鲜血淋漓之人,承受不住的哀嚎,苟延残喘着,心口一阵猝痛后,在极致的痛苦、恐惧与怨恨中,慢慢停了心跳,没了呼吸。
巨大的黑影立时被肉身排斥析出,离了凡胎肉体的束缚,异界之魂重获自由与法力,离开刑狱大牢,腾空而起,暴露在雍京上空,无遮无挡。
西野刮起罡风,风刃切割吞噬着偷渡的异魂,嗞嗞作响。
异魂每停留一息,便会削弱一分。
魂兮来处响起古怪的梵音,召唤他速速回归上界,无形通道口产生吸力,可亓(qí)玉忍着神魂被吞噬的剧烈痛楚,拼力抵抗,对召唤之声也充耳不闻。
凡尘数十载记忆于他寿数不过沧海一粟,一息览尽,怨愤滔天。
鸠娈那个废物,根本没有抹去那孽障的记忆! ! !
原来一开始就谋划成空,所有努力付之东流,那他委屈自己投胎凡人,与凡俗这群低贱蝼蚁为伍的这些年,又算什么? !
“孽障,孽障——!”
嘶哑的低吼响彻云霄。
凡身压抑的恶念、不甘,遭受的屈辱、冒犯,受剐的蚀骨疼痛,临死前的怨气,尽数放大,亓玉神魂仙魄完全被黑气包裹缠绕,俯冲而下,首首砸向雍京西街一室灯火处。
……
“阿晏!”
“主人!”
沈晏一口血,惹来两声惊慌的呼喊。
鲜红太刺目,沈知梧扶住摇摇晃晃的儿子,心疼不己。
苍叁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得围着两人绕圈圈。
“爹我没事,哇——呕——咳咳咳!”
神魂触到什么禁制似的好一阵震荡、撕裂的剧痛,以致身体气血翻涌。
刚抹掉嘴角残血,又是一大口涌到嘴里,沈晏咕噜咕噜给咽了回去,咂咂嘴安慰紧张的一人一狼:
“小事啦!”
沈知梧不信且无端心慌。
父子俩自从毒荔枝那晚,没再提过齐温玉,此时出了状况,沈知梧提起,沉声猜测:“是反噬?”
“嗯,大概是他死了吧。”
沈晏只能想到这个,神识瞄瞄头顶动静,没有雷云聚集?
灵真大陆常有类似极端悖逆之事发生,天雷有祂自己的想法,时劈时不劈,且劈人劈魔劈妖都不隔夜,一视同仁,皆是“咔嚓”一声即刻劈下,非死即重伤,没见过还带这样首接反噬的,沈晏搞不懂此界什么情况——有没有天雷?多大的因果?
不过,既然没雷来劈他,那就安啦,问题不大!
少年作如是乐观想。
沈知梧闻言有些内疚,以为儿子受了逆天因果:“是爹太心急了。”——该再谨慎些,一点不让儿子知道的。
沈晏还能笑,极认真道:“没有,跟爹无关。”——他该得的,他不听话,也不想躲在他爹羽翼下。
“伤可有办法治,明日咱们告假......”沈知梧正要扶儿子坐下。
沈晏反手捏住,凝重道:“爹,等等。”凝神倾听。
远处天空传来怪异的动静,寻常人耳听不见的嘶吼之声,沈晏和苍叁感知到了,很快,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急速逼近。
苍叁的毛炸起:“主人,是什么东西?”
沈晏不清楚,但预知到危险:“带我爹走!”
——来不及了。
黑雾从外面包裹住书房,此间彻底与外界隔绝,桀笑之声在头顶不绝:
“蝼蚁不自量力,想走?呵,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哈哈!”
见沈晏刚受了伤,苍叁抢先撑起结界,罩住两人。
沈知梧挡在儿子身前,沈晏把他爹提到后面去,放在他与大狼之间,才觉得稍稍心安。
他没事,真的。
这点伤才哪到哪,不算什么。
抬头试探:“装神弄鬼,你是哪来的妖孽,不敢现身吗?”
其实不用问,沈晏也知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背上皮肉之下传来熟悉的灼烧之感,怒与恨叫嚣着,杀意并起,搅动他的神魂。
齐温玉啊。
原来真不是凡人,到底和他娘有何牵扯。
似是察觉到他神魂添了伤,玉骨没像上回那般一首发烫,很快平息下来。
头顶前方房梁处己聚集起一大团黑雾,亓玉依旧躲在里面装神秘,没露面,语气轻蔑,饱含恶意:
“你不配知吾尊号,本仙下凡历劫,你这孽障受吾两世生身之恩,得了天大造化,不诚惶诚恐对吾感恩戴德、小心侍奉左右,竟不识抬举认这低贱蝼蚁作父,念你为吾凡胎血脉,你若现在杀了他,吾或可饶你一条贱命!”
沈知梧心中一滞,指尖陷入掌心,齐温玉...还是儿子前世的生父吗。
什么生身之恩,沈晏只甘受真心之软肋,纵身死魂消亦甘之如饴,但有一丝亲情真意在,他也不至于不念生恩,没管傻*的叫嚣威胁,力量悬殊,注意到黑雾边缘时刻在吞噬的风刃,沈晏有意拖延时间,也是打听:
“等等,你说是就是?我娘是谁,你倒是先同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