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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娜在派出所门口目送着费雪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去。
她的内心空空的，直勾勾地盯着门外的漫天飞雪。
“姐，你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呢？”赵云磊问道，递给她一个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
“没什么，我在想怎么又开始下雪了，冬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现在才十二月，离春天还很远。对了，姐夫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他发朋友圈了，发了乐乐的照片，所以我猜到他应该回来了。”
“真是什么都逃不出你的双眼。那你晚上还有事情吗？没事的话陪姐去喝一杯。”
“现在可都要半夜了，难道是你和姐夫拌嘴了？”
“你又知道了……”
“不然的话，你肯定在家里和自已的男人亲热啊，哪有空来找我……哎呦，你打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
赵嘉娜见弟弟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给了他一拳。
“某人最近有在偷偷健身吧。”她觉得对方被包裹在厚实大衣下的胳膊十分有弹性。
“那是，我现在可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他开始吹嘘自已。
“去去去，没见过这么会往自已脸上贴金的人，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自信啊，在下佩服，不过你身材再好又有啥用，都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女朋友……”
两人已经走出了派出所，上了赵嘉娜的车。
赵云磊系上安全带后，说：“姐，你太会戳我的痛处了。”
“彼此彼此。那我带你去烧烤店？”
“你请客，你说了算。”
“嗯，很好，很有尊卑分明的觉悟。”
赵嘉娜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的道路，雪花抱着团地落在车的前防风玻璃上，又立刻被雨刮器刮走。
“不过说真的，你真不打算找对象了吗？你知道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你妈隔段时间就来骚扰我，让我多帮你留意着，可是，我看你完全不着急。”
汽车在前方的路口右转，赵嘉娜拨动了右转的拨杆。
“妈怎么没来问我？”他问。
“怕打扰她的宝贝儿子工作，怕给你的压力太大呗。”
“你也别理她，她退休后就是闲的，找个活干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正巧赶上红灯，赵嘉娜踩了刹车，车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盯着他，说：“你不会还在想你的前任吧？”
汽车屏幕上的音乐随机播放到陈奕迅的《十年》，深情却又爱而不得的遗憾，让车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没想到是真的。”赵嘉娜从男人的沉默中嗅到了一丝执着。
“小磊，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也该往前看了。”她劝说道。
“我没有想她，我只是单纯地不想找对象而已，我的工作那么忙，找哪个姑娘都是耽误人家，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赵云磊在大二放暑假期间去南方海岛旅游，在民宿里遇见一位心仪的姑娘。事实上，这间装修别致的民宿就是她开的，她比赵云磊年长五岁。
接着，每次放假他都要飞去遥远的海岛见她。
“你们是在旅途中认识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赵嘉娜那时候就不看好这段感情。
“姐，你不懂，她跟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明媚的笑容，她热情又开朗，带着独特的热带海岛风情，就像一阵春风吹进了我的心里。而且她懂我，懂我的内心。你知道吗？在老家，没有人懂我。老家的所有人都是那么平庸，过着一潭死水一样的生活，还有没完没了的冬天……”
赵云磊在电话里激动地描述着自已的经历。
这小子该不会是个恋爱脑吧，赵嘉娜心想。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位民宿老板，但是，你们之间相隔太远了，你这样来回跑也不是个方法啊。”
“对……我仔细考虑过了，我打算搬到这里来……”
“那你的工作？”赵嘉娜没想到他会这么轻率。
“不要了，我不做警察了，我打算和她一起经营民宿。反正在老家做警察又赚不到几个钱，除了稳定，其他全是缺点。”他认真地说道。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觉得妈会同意吗？”
他沉默了，挂断了电话。
他们的父亲在前几年因一场车祸去世，母亲整日郁郁寡欢，要是得知自已的儿子也要离开，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在成为寡妇后，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妈不求你们有多出息，只要都能待在老家，陪在妈的身边，妈就心满意足了。”
年少轻狂的赵云磊在经过了一番内心挣扎以后，在某次海岛之行的时候，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跑那么远！而且好好的编制就这么不要了？你真是要气死老娘……”
母亲在电话那头愤怒地大喊大叫，接着又凄厉地哭泣起来，那哭声让他想起父亲葬礼那天，母亲用同样的声音哭着。
母亲的言语让身处热带的他感到完全的寒意，就像有人用夹杂着冰块的冰水从头泼下。
他挂了电话，像被抽去了灵魂那样呆坐着。
最后，他还是和对方分了手，回到了老家，走上自已的预定轨迹：顺利从警校毕业，分配到了工作，每天处理着鸡零狗碎的民生琐事。
其实是女人主动提出的分手，她说不想看着赵云磊那么痛苦，但她也不可能放弃自已的事业，跟他回北方，所以，主动退出是最好的选择。
赵云磊知道，从他回到老家的那一刻起，他的内心已经死了一小块。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同事们以为他本身就是个严肃的人。
他消沉了很久，直到不断涌来的工作将他包围，他渐渐地没时间去想曾经的伤痛。
他再也没有去过那座海岛，只是死心塌地待在老家，再也没有了对旅行的热情，也完全不想找对象。
他也很少回家，每次在母亲打电话来让他回家吃饭的时候，他就找借口说自已工作忙，就不回去了。
“你是不是还在怪妈？”母亲问。
“没有，好了，先不说了，我要忙了。”他匆忙地挂掉电话。
在忙碌的工作结束后，他会得到一两天的休息，他哪里都不去，只是躺在床上睡觉，客厅的茶几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很多外卖袋子。
赵嘉娜会带着食物来看他，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样子，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姐，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难过一阵子，就会好的，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但愿吧。”
赵嘉娜打开他的冰箱，里面除了一些罐头和饮料，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把带来的食物放进冰箱，直到里面满满当当的。
家里重新恢复冷寂，赵云磊的眼泪无声滴落。
赵云磊不愿意再回想那段抑郁的日子，就伸出手切了一首新的歌。
“姐，你咋最近在重温这些苦情歌了，生活已经够苦了，还要听这些，我听不下去了。”
“老家的冬天挺难熬，是吧。”赵嘉娜喃喃自语道。
“不光冬天难熬，这里的人啊……我也不喜欢。不过今天遇见你的那个老同学，我觉得她很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了？是因为人家也来自南方吧？”赵嘉娜不怀好意地笑着。
“姐，我的亲姐姐，你这过分了啊。我觉得她就是和这里人不一样，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与众不同。”
“某人是不是有点喜欢人家？”
“哪有的事，我只是随便说起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好好好，我们到咯。”
赵嘉娜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走进了正在通宵营业的烧烤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