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这个恶心的梦里醒来了。
睁开眼的时候,我的心跳加速,以为自已还在梦里。
我想像正常人那样睡个普通的觉怎么就这么难。
在梦里进行生死大逃亡,简直比不睡觉还累。
我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把床头保温杯里的水一口气喝完,我的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最后我究竟是怎么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呢?
我摇摇头,一看时间,又一次睡到了下午。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的作息都是这样,昼夜颠倒。
每天白天,我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我和尸体的区别就在于,我还有呼吸。
睡到下午,我会醒来。
但是我并没有清醒过来,脑子就像一团浆糊,我不能思考任何事情。
然后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发呆,直到深夜两点,我又清醒了。
白天总是昏昏欲睡的大脑不合时宜地醒了过来。
各种阴暗的情绪也复苏了,化成一个个鬼魅的影子,幽幽地从地下升起来,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去买一本日记本,A5大小,横线内页,黑色哑光皮质封面,静静地散发出睿智的光芒。
我想用它来记录自已忽上忽下的心情,近乎疯狂的情绪。
把它们记录在纸上,会不会让心灵变得轻松一点。
每天深夜都是心事重重地睡去,每天早晨都是毫无期盼、精疲力尽地从连环不断的梦中醒来。
我真的累了。
每次都以为自已快死了,但是每次又会睁开眼睛,发现自已还没死。
生活用一把钝刀折磨着我,从未给我一个痛快的死刑。
我在地图上找到了一家书店,里面应该也有文具卖吧。
我拉开窗帘,外面依旧覆盖着积雪,天气是晴朗的,没有漫天飞舞的雪花了。
如果不出门,岂不是辜负了冬天里珍贵的阳光。
我坐上了前往书店的607路公交车。
车在我面前缓缓停下,司机打着哈欠,懒懒地看了我一眼。
我把乘车码对着机器照了一下,发现扣款失败。
“你的机器是不是出问题了?”我问。
“不知道,我不在乎。”司机直愣愣地死盯着面前的道路,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
“哦,好吧。”
这是他的工作失误,可不是我要逃票,满车的乘客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抬起头,想看看我的目击证人们。
车上大概只有六七个人,都用围巾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而且大家好像都眯着眼睛,难道是被车里的空调吹困了?
好吧,为什么要提前担心呢?我为自已的过度焦虑感到无奈。
我变成了焦虑的奴隶。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知不觉之中,我也感到一阵强大的困意袭来。
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那个有关老鼠的梦猛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想起来了,那段黑色的结局。
一旦开始了回忆,我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疯疯癫癫的妈妈,麻木不仁的群众,在发疯边缘的自已。
我忍不住抽了自已几个更响亮的耳光。
我以为这样就会让自已回到现实,我再一次失望了。
我还发现了,在摊位的左上角,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在把我妈野兽般的行径实时记录下来。
此刻应该有某些人,正喝着昂贵的酒欣赏着穷人的丑恶嘴脸,并且以此为乐。
为了金钱,就可以出卖自已的灵魂。真是低贱。有钱人满脸厌恶地说着。
“灵魂?可以当饭吃吗?卖了就卖了吧。”大家笑着说。
“妈,我求求你,清醒一下吧!”我声嘶力竭地劝说着。
她丝毫不为所动。
“要走的话你自已走,别他妈的挡我财路。”
我寻思着自已再不走的话,马上也要变成疯子了。
于是,我不再劝说,心灰意冷地往外走去。
我周围的人变得恐怖起来,不再是人的模样,他们的头颅全部变成了猪头,他们低声嘶吼着。
我害怕极了,好怕他们突然发作,一口气把我也吃了。
我的脚下也不再是普通的水泥路,变成了布满刀子的流血之路。
我光着脚踩在刀片上,哗哗地流着血……
随着一阵急刹车,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玻璃上。
我被惊醒了,突然反应过来自已还在公交车上,并不在该死的梦里,于是松了一口气。
车里热浪逼人,让我不由地拉开了大衣的拉链。
“某某站到了,请从后门有序下车……”
我连忙站了起来,按响了扶手上的按钮。
其实我糊里糊涂的,并没有听清楚广播的声音,我隐约觉得自已到站了。
下车后,公交疾驰而去,往前面的一座桥驶去。
我左看右看,没有看到什么书店。
我怀疑自已下错站了,于是我低头打开地图,想看看那个书店究竟在什么地方。
没想到我真的下错站了,书店的地址还要我往前多坐一站,换句话说,需要过桥。
我真的是……怎么就这样下车了呢?我垂着头,懊恼地叹着气。
我远远地望着公交车的尾部,它是那么遥远,那么遥不可及。
但是,车上的气氛真的很奇怪,从司机到乘客。他们给我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是因为季节的缘故,所以大家打不起精神来吗?
我呆呆地望着远处,等着下一班公交车的到来。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那辆开到桥中间的公交车突然驶向右边的护栏处,然后冲破了护栏,掉了下去。
我张大了嘴巴,木讷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空旷的街道和桥面上,只有我一个目击者。
几秒之内,一场车祸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我又很庆幸自已成功躲过了一劫,如果自已没有下错了站,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我往桥下望去,水流早已被冻成了厚厚的冰层,还好,他们不至于掉进水里。
我急于求证,于是拉近手机的摄像头探明车辆的情况。
抖动的屏幕上,绿色外漆的公交车车头扎进了冰层之下,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我这才想起自已形单影只,手无缚鸡之力。
“喂,我要报警……”我终于想起来要报警,有困难找警察,而不是自已在原地手足无措。
“好的,我们马上到,你在原地等我们。”
我挂断电话,茫然地扶着江边的栏杆,心有余悸地等待着救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