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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安为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这才继续道。
“这一点，不用我说，在座的各位心里应该都明白。
现在外面都流传着一句话，说在我们官场里面，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这种想法是要不得的！如果大家都这么想，工作还怎么干？我们的经济还怎么发展？
作为一个镇、一个县、一个区、一个市的负责人，还是要有主动承担责任的勇气和魄力！
周明杰同志的种种表现，给了我很大触动。
我和他并不熟，但他的所作所为，值得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学习！”
水晶吊灯将安为明涨红的脸照得发亮，省委书记贾虎端坐在主位，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青花瓷杯盖，“嗒嗒” 声与投影仪的嗡鸣交织。
钢笔尖悬在会议记录纸上迟迟未落，他眯起眼睛看着安为明挥舞的手臂 —— 这位向来沉稳的省长，此刻为何突然如此高调？
茶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脑海里闪过周明杰的履历，他却始终参不透这突然的力挺究竟暗藏什么棋局。
终于，省委宣传部部长李达康开口了。
今天这架势他也有点不明所以，趁着安为明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自己必须给会议现场降降温。
“安省长所言极是。”
李达康适时放下话筒，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微妙变化的气氛。
他轻咳一声，翻开面前的汇报材料，纸张翻动声清脆如裂帛：“不过咱们川南省向来藏龙卧虎，基层涌现出的优秀干部如雨后春笋。周明杰同志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但独木难成林，还需挖掘更多典型……”
他刻意放缓语速，尾音在空调的嗡鸣声里悠悠打转，像一柄无形的梳子，试图抚平会议室里骤然紧绷的神经。
安为明端起骨瓷茶杯轻抿一口，氤氲热气后突然绽开笑意，目光精准锁定李达康：“李部长这番话切中要害，我也很赞成！”
他转动着杯身，杯壁上的青竹纹在灯光下流转，“省政府最近琢磨着，不如成立一个省级宣讲团 —— 挑选十位成绩突出的干部，在全省范围内进行巡回宣讲。”
会议室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嗡鸣，李达康握着话筒的指节骤然发白。
他看着安再文将文件轻轻推过会议桌，纸张边缘擦过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本就是宣传系统的‘拿手好戏’，” 安为明后仰靠向椅背，腕表在灯光下闪过冷光，“这件事，宣传部牵头筹备，组织部配合，再合适不过。”
窗外云影掠过玻璃幕墙，将李达康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己经掉进了安再文早就设好的圈套内。
李达康用余光瞥了贾虎一眼，对方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坐姿，钢笔悬在会议记录本上方。
当他试探性地与省委书记对视时，贾虎指节在檀木桌面轻叩三下，节奏恰似之前敲击杯盖的韵律。
李达康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自己和对方约定的暗号。
看来，贾书记己经同意了刚刚安再文提出的那个想法。
李达康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就在刚才，他还在反复思忖该如何推翻此前自己的表态，眉宇间凝结着不易察觉的焦灼。
此刻见贾书记颔首认可了安为明的提议，他紧绷的面部线条瞬间舒展，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这事儿自然该由省委宣传部牵头组织，责无旁贷。"
话音落时，目光己转向安为明，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的笃定。
"筹备期暂定一个月如何？"
安为明指尖轻叩桌面，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后定格在李达康方向，"尤其十名宣讲员的遴选需慎之又慎 —— 政治觉悟要过硬，理论功底要扎实，必须经得起历史和实践的双重检验。"
他特意将视线转向省委组织部的方向，"还请贵部在人选把关上多费心力，务必筑牢第一道防线。"
这看似商榷的口吻里，己然埋下了责任压实的伏笔。
常委会议结束，李达康在自己办公室思索片刻，还是走进了省委书记贾虎的办公室。
今天这事让他心里有点不踏实，必须和贾书记沟通一下。
贾虎办公室的酸枝木茶几上，秘书刚续的碧螺春正腾着热气。
待门被轻轻掩上，李达康便按捺不住前倾身子："贾书记，今天常委会上安省长那番部署…..."
他斟酌着措辞，目光落在烟灰缸里半截燃着的香烟上，"我到现在都没有摸透他的真实意图，您说他是不是在为提拔周明杰提前造势？"
贾虎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烟灰簌簌落在青瓷笔洗边缘："关于这一点，我也想过，应该不至于。"
烟圈从他齿间溢出，在逆光中散成朦胧的雾。
贾虎将烟摁灭在水晶缸里，随即站起身来，窗棂将他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块面。
他从红木书柜深处抽出一本线装书，指尖着泛黄的书页："达康啊，你这心思有时候像九曲桥，走得太绕。" 书脊轻叩桌面时，惊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旋舞，"你不妨跳出既定框架看问题 —— 我估计，安为明此番布局，本质上是要树典型、立标杆，拿宣讲团做提振士气的支点。"
随后，他走到博古架前取下青铜香炉，檀香的青烟袅袅升起："我和他都是年初调整的职务，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香炉在掌心转出温润的光泽，"我们之间关键在于施政理念的分野 —— 就像这檀香与线香，燃起来都是香火，底子里的性味却大相径庭。"
看着眼前青烟缠绕的轨迹，李达康忽然想起常委会上安为明敲桌时指节泛白的模样……
贾虎将香炉归位的动作陡然一顿："原以为他会抱残守缺走稳妥路子，今天才看明白…..." 老人的瞳孔在阴影里骤然收缩，"这人不是不激进，是在等刀口最锋利的时机。当他觉得宣讲团能成为撬动全局的杠杆时，那股子狠劲比谁都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