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虽已应承蓝忘机,一切皆听其安排,可临了魏无羡心下却难以安定。
甫至莲花坞,魏无羡便心神不宁,江厌离连唤数声,他也只是随口应和。
即便是与他素来交好的小四等人邀他外出散心,他也心不在焉,众人问询时,他就只是微笑不语。
蓝曦臣需将带出的古籍觅一处安全之所暂作藏匿,并未及时察觉魏无羡的异常,且其身旁有江澄与江厌离在,料想应不会生出事端。
然而,谁能料到,用晚膳时一切尚好,魏无羡甚至表现得与平素无异,仿若未受任何事影响。
直至深夜,他躲在自已屋内,解下常年佩戴的抹额,叠放整齐,随即换上夜行衣。
将陈情插入腰封,以外袍遮掩,提着随便,又戴上斗笠,蹑手蹑脚走出房门,避开众人,悄然离开莲花坞。
“你要去哪?”江澄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魏无羡闻声顿足。
他深知自已此番离去,定然有人前来阻拦,故而特意选在深夜行动,以为这个时辰无论何人都该睡下了。
岂料江澄竟尚未就寝,甚至紧随其后,随他一同跑了出来。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却并未转身,沉声道:“你想拦我?我且告诉你,休想,我决不会让蓝湛独自一人留在姑苏应对一切。”
江澄答非所问:“我向阿娘借来了紫电。”
闻得此言,魏无羡转过身来,怔怔凝视身后之人。
江澄身着一袭黑色箭袖轻袍,背着三毒剑,手指着另一只手食指上的指环,指环还隐隐散发着紫光。
魏无羡微微蹙眉,薄唇轻启,沉声道:“此乃我姑苏蓝氏之事,你……不应牵涉其中,会牵连江家的。”
江澄冷哼一声,移步至魏无羡身侧,见他不动,道:“废什么话,要走便走,不走就随我滚回莲花坞,哪也别去。莫非你当我紫电是白借的不成?”
魏无羡侧目看他,实难理解江澄为何要如此为他,即便他们关系匪浅,却也并非生死之交。
虽不晓得姑苏蓝氏将遭遇何种劫难,但魏无羡大致能料到,此去姑苏,怕是会有去无回。
江澄掐诀御剑,道:“磨叽什么,我不过是来还泽芜君的人情罢了,真当我是为你?”
魏无羡心中虽仍存疑惑,却也无暇再作他想,掐诀御剑,与江澄一同驰往姑苏。
只是,待他们抵达姑苏时,云深不知处的结界已然破损,山门口也已沦陷,守门的弟子无一幸免,皆惨死于岐山温氏之手。
魏无羡携江澄径直奔向云深不知处藏书阁,姑苏蓝氏世代相传的古籍对蓝家人而言至关重要,想必岐山温氏定然会对藏书阁下手。
然而,未曾料到岐山温氏在上空也有援兵,他们只得避开众人耳目,暂且隐匿起来。
为保万无一失,不被任何人识破他们的身份,二人施法将自已的法器隐匿。他们虽头戴斗笠,但难保打斗时不会掉落,遂也隐去了面容,令人难以看清。
待一切准备就绪,两人觅得一良机,江澄自岐山温氏后方迂回包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魏无羡则自上空突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江澄挥鞭而起,与魏无羡默契配合,将上空增援的温家弟子逐个击落。或许是为了震慑敌人,他们特意选择从天而降。
若非当下局势危急,他们这般从天而降,拯救姑苏蓝氏子弟于危难之中的行径,倒真似那行侠仗义的大侠。
但仅二人相助,终究难敌岐山温氏众人,且岐山温氏此次进犯,更有温晁及其随侍温逐流,纵有万般能耐,亦束手无策。
江澄力竭昏厥,沉睡两日方醒,魏无羡瞧着倒是并无大碍,时刻守于蓝忘机身侧,静待其苏醒。
偶尔青蘅君与蓝启仁有需,魏无羡与江澄也会前往协助照料其他重伤弟子。
至此,云深不知处遭焚毁已过五日,蓝忘机仍未见苏醒的迹象,令魏无羡心忧更甚。
虽未见他身子发热,却还是怕他如幼时般,骤然陷入梦魇,无论如何皆难以将其唤醒。
夜深人静之际,蓝忘机悄然转醒,他侧首凝视身侧趴着的魏无羡,见他眉头紧蹙,抬手欲为其抚平,却直接惊醒了他。
魏无羡见他醒来,忙起身,面容憔悴,却仍面带微笑,“蓝湛,你终于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昏睡多日,你饿不饿,我,我先去为你倒杯水来。”
言罢,他便匆匆离开蓝忘机的营帐,不给蓝忘机说话的机会。
待他归来时,青蘅君与蓝启仁也跟在他身后,仔细为蓝忘机检查过身体,确认无虞,方彻底放心。
青蘅君望向魏无羡,道:“无羡,你已不眠不休守多日,忘机已无大碍,回去歇息吧。”
魏无羡正欲拒绝,蓝忘机突然牵住他的手,道:“回去休息。”
见此,魏无羡嘴角微扯,终是颔首答应,返回自已的营帐内,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魏无羡的营帐紧邻蓝忘机,四周静谧无声,隔壁稍有动静,他皆能听闻。
待青蘅君与蓝启仁离去后,他悄然自营帐中探出脑袋,确认四周无人,方蹑手蹑脚步入蓝忘机营帐。
蓝忘机见营帐帘角微掀,轻抿茶水,喊道:“魏婴。”
藏身角落的魏无羡身形一滞,却并未现身,直至蓝忘机再度开口:“魏婴,过来。”
魏无羡从帘子后谨慎窥望,见里面的人始终凝视自已所在方向,这才泄气般走了出来。
他撇撇嘴,无奈道:“你是如何知晓我来的,于云深不知处也是如此,我遮掩得如此严实,你怎就能认出我来呢?”
蓝忘机道:“自已想。”
魏无羡道:“我想不出才问你的。”
蓝忘机静默地凝视着他,一言不发,魏无羡深知蓝忘机定然不会告知自已,只得作罢。
他爬上蓝忘机的木榻,掀开被子,道:“往里面去些,给我腾出些位置,我一个人睡不着。”
蓝忘机无奈叹息,却还是往旁边挪动了些许位置给他。
只是这临时搭建的木榻略显狭小,睡一人绰绰有余,睡两人,难免有些拥挤。
但见魏无羡侧卧于自已身侧,他又舍不得让他离开,实在迫不得已,只得勉为其难拥他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