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与蓝忘机于静室休养三日,后背痛楚稍减,无需再趴着,可侧卧,但仍无法起身活动。
这三日,二人回归姑苏蓝氏之事,已广传世间,唯乱葬岗修士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被关着,又无人敢前往乱葬岗,自然无从得知此事。若让他们知道,恐将闹上一阵。
此外,二人受罚之事,亦在仙门百家传扬,世人皆赞叹姑苏蓝氏的行事作风,凡有错者,即便是亲眷子弟,皆严惩不贷。
此事温情亦有耳闻,本着来看看温苑在魏无羡与蓝忘机身边过得如何的想法,带着温宁,特前来拜访。
因魏无羡与蓝忘机重伤卧榻不起,这几日温苑是由蓝启仁与蓝曦臣代为照拂。
青蘅君仅限制魏无羡与蓝忘机的行动,并未限制温苑,故温苑可于云深不知处随意走动,出山亦可。
但温苑实在黏蓝忘机,得知魏无羡与蓝忘机受伤后,更是须臾不愿离开。
无奈之下,蓝启仁只得命人于静室打造一小床,如此也便利于他两头一同照拂。
只是,迄今,蓝启仁都难以接受,温苑称呼魏无羡与蓝忘机爹娘。
于云深不知处,温苑的身份唯有他、青蘅君与蓝曦臣知晓,余人即便见过,也已记不清。
也因此,除他们之外,包括那些长老,皆以为温苑乃魏无羡与蓝忘机之子,至于如何生得,便不是他们所应虑之事。
青蘅君与蓝启仁本欲解释,却为蓝忘机所阻,令众人将错就错,也不知意欲何为。
“蓝先生,有两位医师求见。”
静室外,一弟子前来禀报,因静室不许外人踏入,他只得于屋外高声呼之。
蓝启仁闻声,放下温苑,缓步走了出去,问道:“何人求见,可曾报上姓名?”
弟子拱手答道:“未曾,是一男一女,那女子说,他们是医师,特来为二公子与魏师兄诊治。”
蓝启仁微微点头,心中已然猜出他们的身份,“请进来吧。”
弟子抱拳应是,旋即退下,前往云深不知处门口,将人引至静室外。
温情方至静室外,蓝曦臣便提着食盒自她身后走来。
蓝曦臣面色温和,向温情姐弟颔首示意,“温姑娘,温公子,别来无恙。”
温情回礼,道:“一切安好,多谢泽芜君挂念。”
蓝曦臣沉声道:“二位此番前来,想必是为了阿苑吧。放心,阿苑在云深不知处,一切安好。”
姐弟俩侧身,给蓝曦臣让出路来,随后跟在他身后迈入静室。
蓝启仁见他们进来,也只是略加问候,便直接离开。毕竟他在此,这些晚辈难免拘束。
待蓝启仁离开后,温情行至榻边,道:“把衣服脱了。”
魏无羡闻言,伸手护住衣襟,道:“你欲何为?我可是良家男子,且已有心上人,莫要对我有非分之想,蓝湛会吃醋的。”
温情无语,“谁在意你有无心上人,叫你脱就脱,何来那么多废话,不脱衣裳,我如何为你等疗伤。”
“脱就脱,凶我作甚。”魏无羡一副方才反应过来她是医师的模样,不情不愿地褪去上衣,接着又伸手探向身下,似是要将自已上下都脱个精光。
温情忍无可忍,手指捏住一根银针,精准地扎在他的穴位上,令他动弹不得。
蓝忘机对此亦是深感无奈,近日来,青蘅君与蓝启仁轮番至静室看守,致使魏无羡只能老老实实地躺着,连半句荤话也不敢讲。
此刻蓝启仁终于离去,静室又无他人,他自是要开开嗓,若再憋下去,恐怕能将自已憋出病来。
温情剪开缚于他们身上的绷带,大片触目惊心的鞭痕展露无遗。
温宁在旁目睹此景,亦是震惊不已,轻声道:“好,好严重的鞭痕。”
温情微微蹙眉,道:“打魏无羡时用力些尚属情有可原,怎连自家孩子也如此狠下重手?”
魏无羡面露不满,道:“什么叫打我用力情有可原!”
温情瞪他一眼,“你皮糙肉厚,不用力些,你不长记性。”
蓝曦臣无奈一笑,道:“有外人在场,实难作假。况且,这已是手下留情了。”
温情咋舌,“罢了,我管不得你们家的闲事。先前都用什么药,拿来我瞧瞧。”
蓝曦臣听命将药取来,温情仔细甄别后,才让温宁写下新的药方,“依我所给药方抓药服用,三日后便可下榻活动,切记此间不可乱动。”
接着,她又取出几瓶药水,分两类,嘱咐道:“这几瓶药近几日每日外敷两次,另几瓶,待伤口结痂后外敷,可保不留下疤痕。”
蓝曦臣将温情递来的药和药方收好,感激道:“多谢温姑娘。”
温情摆了摆手,道:“不必言谢,我只是担心阿苑日后无人照料,反倒还要去照看魏无羡。”
蓝曦臣微怔,实未料到温情对魏无羡竟如此了解。
昨日魏无羡趁青蘅君与蓝启仁都不在之时,向温苑一个孩童撒起娇来,还嚷着要温苑喂他吃一口葡萄。
若温苑不依从,他便哼哼唧唧个不停,直至温苑应允为止。
温苑向来不愿让魏无羡抱他,魏无羡逗他时,他也常常漠然以对。
但他内心深处,其实对魏无羡钟爱有加,认定了他就是自已的阿娘。
故而,魏无羡的无理要求,温苑都会应下,在榻上匍匐而行,为魏无羡喂食。
无论魏无羡欲求何物,只要力所能及,温苑皆会给他送去,即便他全然不知。
而魏无羡亦会不吝夸赞之词,温苑闻之,更是开心的很,愈发卖力用自已娇小身躯,照料那瘫痪于床的“老母”。
温情将温苑抱至后院,陪他玩了片刻,方动身离去。
见他们要走,还不带上温苑,蓝曦臣忙叫住他们,疑惑问道:“温姑娘,你们不带着阿苑一起走吗?”
温情侧身凝视着又爬至魏无羡与蓝忘机中间,与之嬉戏的温苑,轻笑一声,道:“婆婆年事已高,无力照顾。我与阿宁漂泊无定,平日繁忙,难免会疏忽他。将他留下,或更为妥当,再者,有蓝二公子在,他也不会遭人排挤。”
蓝曦臣轻叹一声,道:“也好。恕不远送,日后云深不知处也随时恭候二位。”
温情颔首,最后望了一眼温苑,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但自此以后,他们或许不会再来云深不知处。
温苑尚且年幼,还不记事,待他长大,大抵会将他们遗忘。
狠心将温苑托付蓝忘机,也只是想让他摆脱岐山温氏。
他们一脉,怕是只能隐姓埋名度此一生,温苑还小,他们不希望他小小年纪便背负恶名。
有温情的药方,魏无羡与蓝忘机身上的伤,不过三日便已结痂,下床活动亦无大碍,但尚不能剧烈运动。
因被禁闭三月,他们只得困于静室抄录家规。期间,他们哪也不能去,也什么都做不了。
蓝忘机前世亦曾遭鞭刑之苦,继而被关禁闭。
那时所受三十三道戒鞭,远比今生这数十道要重得多,险些夺去他半条命。
卧榻三月,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魏无羡,唯恐自已不在其身旁,会遭遇不测。
本想待禁闭期满,即刻去寻他,岂料尚未结束禁闭,世间已传来魏无羡身死的噩耗。
那一瞬,他仿若全身气力尽失,踉踉跄跄奔赴乱葬岗,却连魏无羡的一片衣角也未寻得。
于绝望之际,他突然发现了被藏于暗处,于射日之征和围剿乱葬岗之战的唯一幸存者,温苑。
魏无羡曾言,此子是他所生,虽明知只是戏言,但他仍因这句话,将温苑留在身侧,悉心照料。
而今,虽再度被关禁闭,但魏无羡与温苑皆在眼前,如此他已心满意足。
对此心怀不满者,大抵唯有魏无羡了,将他困于这一方小院,实在委屈了他。
所幸有温苑前来寻他们玩耍,方觉这日子稍显趣味。
可惜,温苑在静室亦无法久留,不过两个时辰,蓝曦臣便要来将温苑带走。
此乃青蘅君与蓝启仁的要求,非是担忧有温苑在侧,他们会忘却抄书,而是怕他们只顾陪伴温苑,不顾自身伤势。
他们的伤势虽已好转,但这戒鞭打下去,会损他们不少元气,须好生歇息,方可将元气补回。
蓝曦臣蹲下身,道:“阿苑,我们出去玩,莫要打扰爹娘歇息,可好?”
温苑略作犹豫,虽有不舍,却仍迈着小腿扑入蓝曦臣怀中。
他向魏无羡与蓝忘机挥挥手,道:“阿爹,阿娘,阿苑去了。”
多日相处,魏无羡已然接受了“娘亲”这一身份。
他道:“与伯伯玩得开心,回来记得给阿娘带些好吃的,最好是天子笑,阿娘对此甚是想念。”
温苑不知天子笑为何物,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待他们离去,蓝忘机无奈轻叹一声,道:“伤重,不可饮酒。”
魏无羡撒娇道:“哎呀,我安分了那么多日,你就让我喝一口嘛,就一口!”
蓝忘机道:“不可。”
魏无羡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蓝忘机,“不理你了。”
蓝忘机道:“那也不可。”
魏无羡当下便不乐意了,趴在地上撒泼,却碍于伤势无法打滚,只得转而高声呼喊,“来人呐!快送我回我屋中去,我不要留在这,你们家二公子欺负我!我要回去!”
蓝忘机静静地看着他,道:“小心伤口。”
魏无羡不理会他,继续无理取闹。
而守于静室外的弟子闻得声响,也仅是摇头叹息,并未因此踏入静室半步。
如此戏码,这几日魏无羡日日上演。真要将他送回他自已屋中,他又不肯。
他就只是觉得无趣,想每日都闹上一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