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爬了起来,抬眼望过荣明睿,确定他无恙后,又低垂着眉眼将昨日被踢翻的瓦罐捡了起来,掺上水,放入足量的“水芹菜”。
这才气喘吁吁地爬了回来,让荣明睿起来杀鱼。
数月过去,他的左手虽留下了丑陋的疤痕,但终究是痊愈了,真正残废了的,是右手,所以做这一切还是颇为不易。
负责看守的倭人见他又在炖汤,忙招呼了其他倭子过来,挥着鞭子将荣明睿赶起来杀鱼,又去旁边盯着他,防止他逃跑。
至于楚清怆,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子要将好容易弄来的寒铁锁在这个短命鬼地坤身上,但他一路上好几次差点断了气,倭子们甚至还怕他死在自己手里呢,哪里会去注意他的动向。
荣明睿眼睛都被打肿了,但见是楚清怆要喝汤,还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去了河边,将昨日抓到的鱼尽数处理了,送到锅里炖上,这才慢吞吞爬回了稻草堆上。
不多时,那股鲜亮的味道就飘了出来,倭人们一拥而上,西下里争抢起来,哪里想过要给楚清怆留些。
荣明睿见状,心中不忿,又要上前,却被楚清怆一把拦住了,他方才看过,正午一过,那女人又出去了,他们必须要一击即中,不能有任何岔子!
荣明睿虽不明白如今的情形,但见楚清怆冲他摇头,又暗暗往他手里递了些鱼骨过来,一时大惊,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加上里里外外的倭子,如今足足有十五人,便是这些鱼骨再锋利,他们也只有两个人,哪里来的胜算呢?
楚清怆无奈,只得假做呕吐之状,扑到了荣明睿怀里,冲着他耳边低声道∶
“那根本不是水芹,而是具有成瘾性的毒草马蓼芹,算上今日这些,正好到量!待会儿他们一倒,就用鱼骨扎破他们眼睛!从矮的那个开始,他体量小容易放倒,靴子里还有把短匕首,先抢了再说!”
荣明睿一双杏眼都瞪圆了,楚清怆从什么时候筹谋得这些,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这些“水芹”其实是毒草,那楚清怆岂不是也……
见他张嘴就要叫嚷起来,楚清怆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又探身过来,只做二人缠绵之状,悄声道∶
“住嘴!你难道真的想让我们俩做卖国贼吗?我认识这草是因为小时候吃过,我抗毒性都练出来了,没有大碍的!”
说到这里,他还是没忍住狠狠咬了一口荣明睿的耳朵,低声怒喝道∶
“荣明睿,求求你,做一回男人可以吗?”
荣明睿不敢再吱声,只把一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按了回去,又猛吞了一口口水,也揽住了楚清怆,哆哆嗦嗦道∶
“好!好!清清,我一定……一定不让你失望,如果成功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会好好对你和孩子的。”
楚清怆听他这么说,这才将心放下了,只暗暗点了点头,又拖着锁链慢慢爬了回去。
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远处正有一双窥伺的双眼正刻毒地望着他们。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贪婪的倭子们为了最后即将见底的鱼汤竟然还打了起来,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拳。
可渐渐的,出拳的速度好像越来越慢了,有些人还变成了好几个,自己身上的肉也开始疲软起来。
似乎越来越不对了……不对,是真的……他们越来没有力气了……
倭子们终于在此刻反应了过来,就要用最后的力气冲向荣明睿和楚清怆。
就听楚清怆一声低喝,“动手!”,荣明睿立马冲了上去,用那几根锋利的白鱼鱼刺狠狠扎向了那个最矮的倭人的眼睛。
血溅当场!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又被荣明睿一脚踢翻在地,从靴子里抽出了那把短匕首。
而其他人也在挣扎中耗费了全部的力气,纷纷如离岸的鱼儿般在了地上。
荣明睿顾不得后怕,抄起匕首来就是一阵乱舞,只见这些平日里有如毒狼恶霸的倭子全部化作了地里的白菜,被砍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第一次,荣明睿体味到了亲手血洗耻辱,手刃仇人的,原来堂堂正正的做人,殊死一搏,是这种滋味?
他简首开心得快要跳起来了!
楚清怆却在这时出声打断了他。
“死了就别折腾了,那女人快则一个时辰便会回来,还有楚云璋,我从未见过他出来,也要提防他!”
荣明睿这才如梦方醒般跑来扶起楚清怆,又用方才捡来的武士刀砍向楚清怆身上的链子,可砍了半天,那链子竟是毫发无损!
楚清怆见状摇了摇头,又将手伸了出来,指了指地上的尸首。
“别白费力了,反正也无用,趁着还有时间,得给他们留点教训,让他们不敢再作践咱们的女子和地坤!”
而另一边的崇州,也在此刻彻底乱了套。
原因无他,先前坊间都在传皇帝荣庸心狠手辣,逼得同胞兄弟出逃倭国不算,竟还要亲手弄死他,所以才蹲在崇州一连数月。
可就在一刻钟前,崇州府衙接到一封来自五王爷荣明睿的求救信,说勾结倭国并非他的本意,而是受人蛊惑。
如今眼见云国百姓受难,心有不忍,愿迷途知返,供出当前所在,信中末尾倒是也的确有一份方位图。
那么真正勾结倭寇,引得堂堂天潢贵胄出逃的究竟是谁呢?
正是五王爷荣明睿的伴读,前不久刚被皇帝废入冷宫的楚氏。
荣庸望着手中的“求救信”,整个人都站立不住,荣明睿的确是蠢,可他不信他会蠢到这个地步。
他怎么能将楚清怆置于如此境地呢?
望着愤怒至极的崇州百姓,荣庸只得勉力站稳,正色道∶
“此乃构陷!朕与楚氏颇多误会,他既是朕之爱妻,更是知己友人,如今还有了身孕,正在京中养胎,待诞下皇嗣,朕不仅要亲自赔罪再度封后,更要恢复其功名,迎他登内阁!”
话到此处,荣庸心中不可谓不畅快,又疾言道∶
“一首以来,都是荣明睿这个贼人,勾结倭国不算,还几度勾引皇嫂,如今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想毁我妻之名誉,绝不可轻饶!”
百姓们闻言,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楚家的事向来复杂,他们只知道先前有个儿子在此处待过,还烧了倭寇,十分有血性,但至于是叫什么名字,他们也不确定。
后来楚云璋的名字传遍云国,他们便一首记着是楚云璋,至于什么楚清怆,倒是无甚印象,反正无论是谁,做出了勾引倭寇的腌臜事,都该死!
见此,荣庸心中稍定,正预备着命精卫暗中去鄚州探听抓人,就见几个流民骑马飞奔而来,疾呼道∶
“不好了!不好了!楚氏和着五王爷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