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像个小姐住的。
除了栽栽歪歪的牌匾上几个字写的龙飞凤舞,这院子几乎可用荒芜形容。
银巧一路拨开蛛网:“王妃一走,夫人还真是原形毕露。”
“这院子里,连一样值钱的都没了。”
好歹,床还在,屋子里有几件卖不出的破家具,积满了灰尘。
几个人都是利索的,将床铺好,把洛临夏安置上去。
“龚太医说给用的药是最好的,皇上也没有,十分稀有。”
“现在只是嗜睡,等醒来便能大好。”
银巧心疼的看着沉睡的洛临夏,对拂香姑姑轻声说。
她见门口有个男子的影子徘徊不定。
从角落里搬出个椅子,招呼他:“贺将军来坐坐吧。”
“不,”贺铁衣连连摆手,“王爷不在,我不能进王妃的屋子,就守在门口,任谁来再敢欺负王妃,我就用这拐杖揍他。”
银巧笑:“就依您吧。”
她想将椅子搬出去给老贺。
那东西很沉,银巧搬着吃力。
忽才树影里跳出个黑衣人来,抢过银巧手中椅子,送到贺铁衣身后。
“将军请坐。”他说话脆生生,明显是个小辈。
“你是从哪来的,方才怎没见到?”贺铁衣回过头吓了一跳。
银巧见是熟人,笑着过来:“灵砚,你何时来的?”
又向贺铁衣解释:“这是王爷影卫。”
灵砚傲娇拍拍胸脯:“我们一首都在,只是你个小丫头不知道而己。”
“小屁孩,我比你大。”银巧不服。
贺铁衣见这二人嬉闹,消化了一会儿这场景。
又感慨:“果然还是当年那个王爷,密针细缕,无所遗漏……”
把什么都给别人想到了,可自己呢……
夜己深了。
洛临夏从梦中醒来,稍稍动一动,感觉身子竟有了力气。
索性将自己支起来。
结果她一起身,这本就没铺什么被褥的床发出巨大的咯吱声。
吓了一跳。
她不敢轻易移动。
屋子里漆黑。
她从空间拿了个手电来点亮。
发现拂香姑姑、银巧、还有跟着的几名玉真宫宫女依偎在墙角睡觉。
身后垫了厚厚一层树枝,头发都被枝杈勾的有些凌乱。
几个人睡得很熟,没有被她吵醒。
她腿有些酸麻,人又很渴,想喝点水。
一点点捱着起来,尽量不弄出声响
扶着墙走到门口,一推门,赫然发现正门口的步道上坐了一人。
背对着自己。
手中抱着一杖。
那人满头银发,不像是她熟识的。
应该是听见身后忽有响动,那人己经将拐杖撑在腋下,站起来。
面向她时,眯起眼睛细瞧,待看清楚了,又赶紧将拐杖扔了,单腿猛然跪下:“参见王妃。”
“臣贺铁衣,乃安王爷旧部,他们都叫我老贺。”
想起自己这残缺的身子和破衣褴褛的样儿,又习惯般填了句:“王妃若嫌丑,臣到墙边去,省的碍眼。”
面前女子倒像是没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
“原是王爷旧友,”她面露笑意,大大方方走过去扶他,“老贺,快请起。”
他先是僵住,面露惊诧。
又辛苦扶拐杖站起来退几步:“不敢有劳王妃。”
躲了躲,避开她的手。
离得近了,看她目光不由带着些审视和探究。
人是美人。
可皮相又有何用?
毕竟一路上听闻不少王妃旧事,在京城又听人讲她曾落井下石,在王爷西面楚歌时嫌弃逼迫。
“您坐吧。”洛临夏对这样的目光早己习惯。
每一个萧璟的旧部第一面见她,都会如此。
她也只能苦笑一下,该做什么做什么。
被误会还能掉块肉么?
何况,原主做的事抹不去,也不算是误会。
“大家跟着忙活了一天,水米未进,我去厨房给你们找点吃喝来。”
洛临夏冲贺铁衣颔首,然后朝苑门走。
贺铁衣看着她背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听闻中的王妃跟面前这个女子联系上。
联系上,又满头雾水。
下意识叫住她:“王……王妃?”
她远远回身:“怎么了老贺?”
怎么了?什么事?
没事。
只是见多了人,她令他恍惚了。
清理出头脑:“会不会有危险?”
“这是我家,”洛临夏灿然一笑,“大不了被爹娘撞见,当是见鬼了,危险的也不是我。”
说罢,吐了吐舌头,飘然而去。
“嗳……”他拄拐追了两步,在夜里发出极明显的声响。
只好停步作罢。
猛着眨了很多次眼。
嘶,这王妃怎么跟传闻中大相径庭?
她既不羞怯,又不蛮横,更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好相与。
落落大方的。
反倒显得他心胸狭隘似得。
而且深闺小姐见了他的腿,总会露出惊恐,害怕,厌恶的神情。
一些惺惺作态的,会来同情他。
王妃只是……
把他当普通人。
提也没提。
这样同他说话,没有厌恶,没有小心谨慎。
宛若让他回到健全时……
这样想着,不由一阵心酸。
又自嘲一笑,王爷择人,又哪里轮的到他来审判?
况且,小王爷虽对人客气,对人好,却是极难被亲近。
从前无奈时,为了人情世故,同姑娘们虚与委蛇,说几句话,写几个字,就把人迷得死去活来。
到头来,他自己不还是孑然一身。
他那性格,若真不喜欢,谁也不能强迫他将人带在身边。
如今看来,他的计划中有她,看得出,他是愿意她伴着的。
贺铁艺紧绷着弦儿等她回来。
也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一阵骚动。
一个中年女人尖厉的声音传入漱玉苑。
“洛临夏你怎么在这!”
贺铁衣心跳骤停。
这怕是被发现了。
王妃这院子荒芜成这样,可见在家里是常受欺负的。
他刚想着要出去帮衬。
却听见小姑娘懒懒回应:“母亲,这三更半夜的出门,不怕邪风入体么?岁数大了,该注意些。”
呵,王妃这小嘴儿倒是够毒的。
贺铁衣止步,停在门边细听,随时准备着。
“哼,你少跟我逞能,从前我当你是安王妃,敬你三分。”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刘家太妃薨了,病秧子安王也快归西,以后没人庇护你……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