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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开山的电话，只打了不到三十秒。
他挂断电话，将那部老式的转盘电话机，重新推回了墙角，仿佛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身，看着李承烽和祁同伟，脸上那股属于老兵和老刑侦的、强大的自信，让这个小小的茶馆内堂，都显得安稳了许多。
“好了。”
他言简意赅。
“剩下的事，就交给这里的‘蛇’去做。我们，等着就行。”
祁同伟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这么重大的案件，寻找如此关键的证人，应该动用最专业的警力，进行地毯式的排查。怎么能寄希望于一个电话，一个不知名的“小刀”？
秦开山看出了他的疑虑，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
“小伙子，我知道你是专业的警察。但你也要知道，每一个地方，都有它自己的规矩。”
他指了指窗外那片充满了市井气息的老城。
“尤其是在石炭巷那种地方。”
“那里，就像青阳市的另一面。户籍档案在那里，是一张废纸；官方的身份在那里，有时候，反而是一种阻碍。”
“那里的人，不信穿制服的，他们只信熟人，只信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说了算的人。”秦开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我找的那个‘小刀’，就是那里的地头蛇。他在石炭巷里的关系，比我们公安局的户籍网，还要灵通一百倍。”
“给他一点时间。”
“也给我们自己，一点耐心。”
……
接下来的两天。
李承烽三人，就在秦开山的安排下，住进了青阳市一家毫不起眼的招待所。
白天，许半夏以“红星集团投资代表”的身份，在青阳市的几个开发区，进行了象征性的商务考察。
而李承烽，则和秦开山，整日待在那间“忘忧茶馆”的内堂里。
他们没有再谈论案情。
而是像一对忘年交，下棋，喝茶，聊天。
秦开山跟李承烽讲起了许多他从未听过的、关于爷爷李云龙在独立团时的旧事。讲他如何用一个营的兵力，硬是吃掉了一个装备精良的日军大队；讲他如何在零下西十度的雪地里，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给一个发高烧的新兵穿。
李承烽也跟秦开山，讲起了光明县那三千亩即将丰收的麦田，讲起了那些背上了新书包的孩子，讲起了他那个关于“农工商一体化”的、宏伟的蓝图。
一老一少，一个在回忆过去，一个在展望未来。
但他们的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名为“信念”的火焰。
祁同伟，则在这两天里，亲眼见证了那种“老派”的、江湖式的调查，是如何进行的。
“小刀”没有再给秦开山打过一个电话。
但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走进那间“忘忧茶馆”。
他们可能是衣着光鲜的牌局“叠码仔”，可能是街边卖油条的夫妻，也可能是收废品的三轮车夫。
他们进门后，不说话，只是走到秦开山的桌前，将一张小小的、写着几个字或者画着一个简单标记的纸条，压在茶杯底下，然后转身就走。
秦开山则会将这些纸条，一张张地展开，看完后，就在一张地图上，划掉一个又一个的区域。
那张青阳市的地图，在短短两天内，就变得千疮百孔。
但那个包围圈，也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不断地缩小。
第三天，傍晚。
天色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茶馆里，只剩下李承烽和秦开山两人。
秦开山看着地图上，那个被红笔圈出来的、只剩下最后几条小巷的区域，眉头，却紧紧地锁了起来。
“不对劲。”他沉声道。
“怎么了，秦叔？”李承烽问道。
“太顺利了，也……太干净了。”秦开山的声音，透着一丝老刑侦的警惕，“石炭巷那种地方，藏着一个外地来的、一躲就是十几年的‘陈’，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我那几个线人回报的消息，都太一致了，一致得……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了一样。”
李承烽的心，也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茶馆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雨衣，身材瘦削，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就是“小刀”。
他径首走到桌前，将身上的雨水抖落，声音压得极低：
“秦老，人，找到了。”
“但，”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您猜的没错。就在我找到他的前一个小时，还有另一拨人，也在找他。”
“什么人？”祁同伟不知何时，也从内堂走了出来，沉声问道。
“不认识。”小刀摇了摇头，“但绝对不是青阳本地的混混。一共三个人，走路的姿势，看人的眼神，都像是部队里出来的，而且……是见过血的那种。”
指挥部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孙广田！
他己经察觉到了马国邦的死，并且派出了他自己的“清理小队”，来抹掉这世上最后的一个知情人！
“那个人现在在哪？！安不安全？！”祁同伟急切地问道。
“安全。”小刀的回答，却出人意料，“那三个人，被我的人，暂时‘请’到巷子里的一个仓库里喝茶了。”
这位地头蛇的脸上，露出一丝狠厉。
“在石炭巷，是龙，他也得给我盘着。”
“但是，”他看向秦开山，“那个姓陈的，情况很不好。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上吊。被我救下来了，但整个人，己经吓破了胆，精神彻底崩溃了，现在谁也不认识，就在屋里缩着，一句话也不说。”
线索，找到了。
但也等于，再次断了。
李承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失望。
他站起身。
“不，他不是谁也不认识。”
他的目光，穿过雨幕，望向石炭巷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他只是，在等一个能让他开口的人。”
“或者说，”他看向秦开山和祁同伟，“他在等一个，能让他闭嘴的人。”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现在，就去会会他。”
“也要……会会孙广田派来的那三位‘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