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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烽那句“我要把大风厂，整体，搬迁到林城去”，如同一颗真正的、无声的原子弹，在李达康的办公室里，轰然引爆！
饶是李达康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以“胆大包天”著称的市长，在听到这句话时，也彻底地，愣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那种混杂着荒谬、震惊，以及“你是不是疯了”的复杂表情。
“搬……搬迁？”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去林城？”
他看着李承烽，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承烽同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那是一家拥有一千三百多名在册工人，以及背后数千个家庭的工厂！那是一堆重达上万吨的、陈旧的机器设备！那是一堆烂到了根子里的、复杂的债务和股权关系！”
“你现在，要把它，从京州，搬到三百多公里外的林城去？！”
“这……这不是在解决问题！这是在制造一场灾难！”
李达康在办公室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在不受控制地飙升。
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是被赵立春的降维打击，给逼疯了。
李承烽没有急着辩解。
他只是静静地，等到李达康那股夹杂着震惊和愤怒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然后，他才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而又充满了逻辑的力量。
“李市长，我没疯。”
他看着李达康，一字一顿地说道。
“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才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一条活路。”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京州市地图前。
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大风厂”所在的那个位置。
“您看，大风厂现在最大的价值，是什么？”
“是它那些破旧的设备吗？不是。”
“是它那些早己过时的品牌吗？更不是。”
“它现在，最大的价值，只剩下它脚下这块地。”
他又指了指窗外，那片正在高速发展的京州新城区。
“这块地，在您的规划里，未来，是京州新的金融中心，对吗？”
李达康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没想到，李承烽竟然连他最核心的城市规划蓝图，都看得一清二楚。
李承烽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眼前的棋局。
“赵立春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是要打垮大风厂，他要的，就是这块地。”
“他通过商业封锁，让我们的大风厂重组计划，胎死腹中。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他的儿子赵瑞龙，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用最低的成本，介入大风厂的破产清算，最终，将这块最有价值的土地，收入囊中。”
“而我们，只要还守着这块地，就等于，永远处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在为他做嫁衣。”
“既然如此……”
李承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于“离经叛道”的笑容。
“……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把这块他最想要的‘肥肉’，首接让给他呢？”
李达康，彻底愣住了。
李承烽的声音，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力。
“李市长，您想一想。”
“我们把大风厂，连人带设备，全部搬走。我们把这块完整的、干净的、没有任何历史包袱的土地，留给您。”
“您可以立刻启动您的金融中心计划，您可以去面向全球招商，您可以去创造您最看重的、最亮眼的GDP政绩！”
“您，摆脱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一千多名工人的维稳炸弹。”
“您，也获得了一张，可以向省委、向所有投资商，交出的、最漂亮的成绩单。”
“而我，”李承fone看着他，“则带着大风厂这个‘包袱’，去林城，去那个早己被所有人遗忘的城市，开辟我们的新战场。”
“我们在那里，将不再受到赵立春的首接掣肘。”
“我们将在那里，用我们的方式，打造一个全新的、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工业心脏！”
他看着李达康，问出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
“一个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全力发展的京州。”
“和一个即将浴火重生的、全新的工业基地。”
“李市长，这场交易，对您，对京州，甚至对整个汉东省来说……”
“是不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李达康，这位以“算大账”而闻名的市长，此刻，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
他不得不承认。
李承烽的这个计划，虽然听起来，疯狂到了极点。
但其内在的逻辑，却……
完美得，让他根本无法反驳！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让他，也让赵立春，都无法拒绝的阳谋！
许久，许久。
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林城那边，一穷二白。你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李承烽笑了。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本，他从不轻易示人的《袍泽录》。
他翻到其中一页，推到了李达康的面前。
“李市长，您在绿藤市时，应该听说过一个人。”
“林城前国营第一纺织厂的厂长，‘铁手’王，王建国。”
李达康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当然听说过！
那是在八十年代，整个汉东省工业战线上，都赫赫有名的铁腕人物！一个能带着几千工人，创造出年产值过亿奇迹的传奇厂长！只是后来，在国企改制的浪潮中，因为不肯同流合污，得罪了人，才被迫提前退休，销声匿迹。
“王建国，是我爷爷，当年的警卫员。”
李承烽平静地说道。
“而大风厂最早的那批技术骨干，有超过一半，都曾是王厂长手下的兵。”
李达康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着李承烽，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去林城，不是去“送死”。
他是去……
“另立山头！”
“好！”
李达康猛地一拍桌子！
“我同意了！”
他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棋逢对手的兴奋火焰！
“我给你开绿灯！市里所有的部门，全力配合你的人员和设备转移！”
“但是，”他看着李承烽，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要你，给我一个承诺。”
“三年！”
“三年之后，我要让林城那个全新的‘工业心脏’，为我们京州的财政，贡献出，不低于两位数的增长点！”
“没问题。”
李承烽伸出手。
“一言为定。”
两只在未来，即将彻底改变整个汉东省命运的手，在这一刻，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