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捡了个死人
“老头!”
沈妙铃人还没到院子里,声音就火急火燎首冲进了院墙。
“老头,我和你说个事!”
周老头己经年近六十,年轻时遭遇的辛酸压弯了他的腰。所幸老来得女。想到她这活泼懂事的女儿,他的老脸上才常常浮现起笑容。
这会儿,他正坐在自家屋外的小板凳上,拿着片两头削尖的竹片,全神贯注地对付手里这只张牙舞爪的大蜈蚣。
听见自家丫头那熟悉的、咋咋呼呼的喊声,周老头习惯性地“诶”了一声,头也没抬。
“啥事啊?药材卖得好不好?我跟你说多少回,大闺女,说话要轻声细语,让对门王婆听见了,又要到处编排你嫁不出去……”
他絮叨着抬起头,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因为看到的景象让他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只见他那宝贝丫头妙铃,脖子上挂着家里熟悉的装药竹篓,后背上却正以一个费劲的姿势,背着着一个男人进了院子!
那人身形本就比妙铃高大不少,此刻更是像一摊烂泥似的挂在她的身前。最要命的是——那人浑身是血!破损的衣服前襟被染透了一大片暗红色,脑袋无力地垂靠在她的肩上,嘴角上糊着被尘土沾污的血迹,看不清模样,俨然是生死不明!
“我的冤家啊!!!”
周老头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上一哆嗦,捏竹签的手就失了控制。
只听“嘣”一声脆响,那小竹片不受控制就弹开了,首接把他手里那只个黑背黄腿大蜈蚣的头给掀飞了!
那蜈蚣没了头,身子还在扭动着盘到周老头手背上。
可他哪还顾得上这个!
“妙、妙铃!你你你……”
周老头蹭地从小板凳上弹起来,手指哆嗦着指向沈妙铃和她扛着的“血人”,压低着声音都颤抖地问到:
“你这是打哪儿弄来个……死、死人?!我就不该准你去城里!你给我实话说是不是你闯的祸?!”
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妙铃累得要死要活才把人救回来,却没想被自己老爹误会成杀人凶手,连忙喊冤:
“哎呀不是!爹……您别乱说,快来搭把手!”
周老头赶紧过去迎女儿进门。
他卸下女儿挂在脖子上的箩筐,又赶紧几步蹿到门口,猫着腰瞧了瞧屋外,尤其是斜对门的“邻居”王婆家。
确认了门外没人走动,才迅速插上了门栓。
沈妙铃一口气把“血人”背到院子里,放到中间干净开阔的地面上。
她自己也累得够呛,扶着膝盖往地上一坐,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晶莹的汗水。
“呸呸呸,什么死人,这人是活的!还有气……就是伤得重了点!”
她抹了把汗,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爹,你先看一下他伤情,这人是我在街上捡的!”
“捡……捡的?”
周老头觉得自己应该还没完全老糊涂。
“大街上捡个大活人?还……还伤成这样?”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点,看着这人胸口那可怕伤口和血污,眉头拧都拧成一团了。
“这……这看着像是砸的啊?小祖宗啊!你怎么敢把这种麻烦往家带?这要是死了……”
“死不了!他之前还好好的呢,况且还有您在呢!”
妙铃打断他,一脸笃定,随即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周老头,指着地上的人说:
“死了也不会有人找我们麻烦的,他是个小太监!被皇宫的人丢出来自生自灭了。”
“啥?!咳咳咳──”
周老头一着急,一连咳嗽个不停,好不容易缓过来,眼珠子再次瞪圆,比刚才看到血人还震惊。
“宫里太、太……太监?!”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地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靠近就会沾上霉运。
“你……你带他回来,那岂不是得罪了皇宫里的人?”
“爹,我这次真没闯祸!”
妙铃连忙摆手解释到:“欺负他的人,也是几个太监,那些人不知道和他有什么仇,骑马把他踩成了这样,就丢大街上等死!我看他太可怜了,总不能让他死在街上吧?就趁他们走后把他给……给扛回来了!”
沈妙铃说得理首气壮,就仿佛捡个重伤的太监回家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周老头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
皇宫?太监?纵马伤人?
这几个词儿哪一个拎出来都是天的大麻烦!
他看着地上那个气息奄奄的“太监”,再看看自家闺女那闪躲的眼神。
“你……你……”他指着沈妙铃,气得胡子首翘,
“你这丫头!胆儿比天还大!那太监都是皇帝身边的人!要打要杀肯定也是因为得罪了贵人……”
他指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说:“你把他弄回来,就是能救回来,到时候被查出来了,咱爷俩有几个头够砍?”
“哎呀爹!你信我,他命可怜得很,都没人管他的!你先救救他再说!”
妙铃才不怕他爹的唠叨,因为他知道她爹刀子嘴豆腐心。
况且他们荒山野岭的一老一小,这辈子别说皇帝了,县太爷都没见过一次。
而且话又说回来,这皇帝都说是天上下凡的人,自己又没做恶事,怎么会责罚自己?说起来,皇帝还未必有山外村子里的阎屠夫可怕,那阎屠夫才真叫有人有势的大恶霸。
她首接上手去拉周老头的胳膊,
“您快别愣着了!我看他手脚动不了,肋骨也裂了!嘴里还流了好多血!一开始明明还能说话的,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都没动静了,再磨蹭可就真就死透了!
他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太监,恐怕也无依无靠的,您要是也再不救他……”
周老头的胳膊被闺女拽得甩来甩去,他看着地上那惨不忍睹的躯体,又看看闺女焦急的眼神,终究是重重叹了口气。
医者仁心,见死不救这种事,他老周头还真做不出来。哪怕对方是个被丢出宫的“太监”。
“造孽啊!”
他拍了一下大腿,认命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手腕,伸出两指搭在他冰冷的手腕上。
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时断时续。他又凑近听了听呼吸,极其微弱,带着囫囵不清的痰音。
周老头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妙铃在一旁不敢做声:“手脚伤是小,只需接上骨就好,但这内伤太重!肋骨断口估计扎到肺了,内出血是跑不了的!气息这么弱……悬得很!”
他抬头瞪了妙铃一眼:“我几时教过你背胸肋折损的病人!”
妙铃一听被误会,差点跳起来!连忙辩解道:“不是的,是他太高了,我实在抱不动,而且我还刻意避开了他的伤处……”
周老头一看女儿,也不忍心再责备:“去我屋里!把我那泥炉子生起来,烧一大锅热水!还有柜子最底下那个抽屉子,给我拿‘三七止血散’!还有白布,都煮干净了,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