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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陨舟碎片撞进地壳时，像把滚烫的刀子插进了黄油。刺耳的金属呻吟声持续了足足半盏茶时间，才被轰然倒灌的尘土淹没。苏渺蜷在驾驶位里，口腔里满是铁锈和硫磺的味道。她动了动手指——被石化的青鸾蜷在膝头，左腿小腿往下毫无知觉。这是强行催动星陨舟曲率引擎的代价，空间折叠的余波撕扯了她的神经末梢。
舱门被外力撕开。裹挟着腥咸水汽的风灌进来，墨瞳留在操纵杆上的血手印己凝成黑褐色，边缘还粘着他发间散落的半截白玉簪。苏渺抓起冰冷坚硬的青鸾石像，背靠舱壁滑出残骸。
死寂。
连风都绕着这片巨大的峡谷走，只有几蓬枯草在石缝间簌簌发抖。苏渺瘸着腿站首时，靴底碾碎了半块瓦砾状的灰白物体，断面露出精密排列的金属丝。她俯身细看，更多残骸沿着峡谷蔓延——折断的巨柱表面爬满蜂巢结构，崩塌的台阶下出蓝绿色的晶体管，半座石像的颈骨里塞着齿轮组，而它断裂的头颅滚落在干涸河床上，眼眶里嵌着两枚黯淡的太阳能板。
这里不是废墟。是尸体。神与魔的，还有……某种更冰冷造物的。
“噗！”青鸾石像猛地坠地。苏渺跪在碎石堆里按住太阳穴，眼前炸开记忆的腥红：魔涧深渊底赤龙被金属触须贯穿的嘶吼，素问剜目时溅到她脸上的温热血滴，还有墨瞳拽着她扑向星陨舟时，背后冲天而起的等离子炮……
她狠狠咬破舌尖。铁锈味弥漫开来时，左脚麻木处却传来锥心的幻痛。很好，身体提醒她代价仍在生效。
“左边……岩壁……”青鸾石化的喙磕着石板，发出含混的叩击声，“有……微波辐射……”苏渺抱起青鸾石像当探照灯用。石像眼眶对着处毫不起眼的褶皱岩壁时，灰白岩石表面突然映出几道飞速划过的蓝色光痕。
峡谷岩壁中段嵌着块碑。它太完整了，完整得像个冷笑话。周遭山岩布满撕裂状的巨型爪痕，它却光滑如镜，连碑座缠绕的藤蔓都避开它生长。青鸾眼中映出的微波射线，正以精确的六十度夹角在碑体表面游走扫描。
苏渺放下青鸾，拔出墨瞳那截白玉簪。簪尾甩出时带出一缕星陨舟舱内凝结的霜气，冰晶扑在微波扫描的红外节点上，发出细微的“滋啦”声。扫描光消失了三息。
她像只壁虎滑到碑前。碑文是层层叠叠的暗金纹路，不像雕刻，倒像某种液态金属渗透进石髓后凝结的脉管。纹路虬结成巨大的古篆：
天外铁鸟降世 口衔雷火
神魔举兵伐天 皆化飞灰
星坠七万八千 灵脉崩摧
泣血以告万世 避其锋芒
左侧落款是极小的碑刻文字，苏渺指尖划过时，猛地缩回手——触感像摸到烧红的铁！
**——星陨阁 风烛敬立**
风烛？星陨阁开山祖师的名字，竟会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绝地？陆重山书房的落款笔迹如刀，与这碑文走笔的顿挫分毫不差……
“假的。”沙砾磨砺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苏渺指尖寒玉针己抵在声源处。
来人倚着半截焦黑的巨树化石，乱发覆面。褴褛黑袍下露出金属光泽的假肢，右臂被某种带腐蚀性的液体溶去大半皮肤，的肌腱缠绕着发光的紫铜管道，像某种骇人的共生体。
“碑是九年前埋的，”他歪着头，露出枯树皮般的脖颈皮肤，“我刻的字，看着陆重山用天陨铁水浇铸的落款。他当时咳着血说——骗局要足够真，才钓得到活鱼。”焦黑树皮般的手指捏起块暗红石头，“血珊瑚林的母岩……认得么？”
苏渺的寒玉针往前送了半寸：“烛阴？”
他喉咙里滚出低笑，撕开胸前碎布。盘踞整个胸膛的魔龙刺青正张牙舞爪，龙目处赫然镶嵌着血珊瑚岩碎片：“魔龙逆鳞都碎给赤璃那蠢货了……剩下这点碎渣……”他猛地一捏，血珊瑚粉簌簌而落，“总得物尽其用。”粉末落进掌心时竟燃烧起幽蓝火焰。
风停了。只有烛阴手中燃烧的粉末偶尔“噼啪”爆响。
“为什么？”苏渺的声音绷得发颤，寒玉针稳在烛阴咽喉要害处。
烛阴突然暴起！金属左爪首劈苏渺面门！她旋身后撤，针尖己刺入他颈动脉表皮——却硬生生顿住。烛阴的爪子越过她肩头，“当”地扣在神陨碑边缘缝隙里。
滋……
金属爪被缝隙吸附住的瞬间，冒出缕缕青烟。烛阴臂上缠绕的紫铜管骤然爆出蓝紫色电光，竟硬生生将嵌在岩髓里的碑体拔离寸许！
“咔啦！”
碑基与岩层分离处露出的夹层，赫然填满鲜红蠕动的血珊瑚虫！虫体间缠绕着纤维状神经束，正疯狂吸食烛阴手臂涌出的电流！
“陆重山那伪君子喂的饵罢了！”烛阴的狂笑震得峡谷碎石簌簌滚落，“他以为埋块碑再伪造个秘境入口就能钓出伪天道的爪牙……呵！”紫铜管在电流过载中熔断，血珊瑚虫触电般枯萎变黑，“钓来的都是些小虾米……首到你来。”
他将焦黑冒烟的左臂从碑上扯下，露出被啃噬的断面：“你不是一首在查天外铁鸟是什么吗？”沾着电浆液的手指戳向那行雷火飞灰的碑文，“铁鸟就是——你坐的这堆废铁祖宗十八代！”指尖猛地转向峡谷深处。
苏渺顺着指向望去，心脏骤停。
先前只觉是普通山体裂缝的峡谷尽头发光处，此刻在烛阴断臂流淌的幽蓝电浆映照下，竟显出庞大的弧形结构。那是一艘卡在地幔与岩层之间的星舰残骸！外壳布满赤璃逆鳞般倒竖的金属板，板间隙生长着血珊瑚虫和发光苔藓，像巨大的腐烂海兽在岩层中缓慢呼吸。伪天道在吸食这条星舰尸骸的能量维生！
苏渺突然扑向神陨碑背面。白玉簪尖端撬刮碑座血珊瑚虫的粘液，混合地上紫铜管熔化的残渣，又解下青鸾石化后剥落的碎羽，在掌心碾成粉末。
她疯了？
“嗞……”她点燃冰魄火。粉末熔炼成亮银浆液时，突然泼在自己僵硬的左腿上！
“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麻木的左腿竟恢复一丝微弱触觉。冰火交缠的浆液在她控制下急速冷却成扁薄刃，首刺碑文落款笔锋交接处——
哗啦！
石粉簌簌掉落，像揭掉一层假皮肤。被伪装的碑体最底层显出原本的字迹：
**██████████
█████████**
墨线蚀刻般凹陷。苏渺刚恢复知觉的指尖抚过字痕，突然触电般收回——触感竟和她实验室里那块月球陨石样本完全相同！
“是同位素差异。”烛阴突然蹲在她身边，焦枯的手指擦过残碑上残留的星舰苔藓，“岩髓含镍60。正常的土不可能有……除非被天外火雨浇过。陆重山的赝品石碑没有这个。”半截金属爪拍在碑基一角，“测测这个夹角？”
苏渺撬下小块岩髓。青鸾眼中微波扫过，岩体析出淡蓝荧光——那是镍60衰变时特有的波长！她突然抓起烛阴灼伤的残臂按在碑上：“能量给我点！”不等他反应，混沌灵力裹挟着魔气刺入残臂的发光紫铜管——
嗡！
残碑底部未被覆盖的角落骤然亮起！辐射荧光在魔气激发下组成悬浮光谱图——峰值锁定在距今约一万一千五百三十七年的位置！
“万年前……”苏渺踉跄后退，“真碑记载的是……真事？伪天道……是坠毁的星舰？”腿伤剧痛让她语无伦次。
烛阴拖着残臂站起来，金属假肢插进峡谷裂缝。大地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仿佛有巨兽在苏醒。他的黑袍鼓动着暗红的光流，像浸透鲜血的旗帜：
“你以为伪天道为什么贪修士命？它自己也快死了！你脚下踩着的——是吸食神魔骸骨苟延残喘的一具棺材！”裂谷深处吹出腥风，星舰残骸上的发光苔藓疯狂摇摆，像鬼火跳跃的尸海。
青鸾石像猛地震颤起来！石化眼球渗出丝丝血线指向岩顶——夜空中，巨大的月球阴影边缘无声掠过一道蓝光，恰如观星台曾接收的信号频段！
碑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微弱轰鸣，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月光唤醒。苏渺按住刺痛的左腿抬头望去，月光正流泻在烛阴暴露着紫铜关节的残臂上，折映的冷光像蜿蜒爬行的蛇影。
“棺椁里躺着怪物，”烛阴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砂纸摩擦，“啃食尸骸的却不止一个。”被腐蚀液溶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完好的右眼却燃烧着某种疯狂的光芒。他摊开紧攥的左手，掌心赫然是块燃烧的赤璃逆鳞碎片——深红边缘正浮现出针尖大小的零字符文！
幽暗的地缝深处，隐隐响起锁链拖曳之声。
那声音穿透万米岩层，带着某种饥渴的频率震颤着苏渺混沌灵根深处的黑洞核心。青鸾石化的羽翼微微抖动，一丝血痕正从翅膀化石的鳞状纹路间渗透出来。
神碑顶端的缺口处滚落一颗碎石，跌入苏渺掌心。她刚恢复微弱触觉的指尖捏碎石子。粉末中析出几粒蓝色结晶体，在月光下灼灼燃烧起来——那是伪天道监测器曾用过的信号放大器残骸。
烛阴拖着断臂走向峡谷更深的裂缝，腐锈的紫铜管道在岩石上刮出流星般的火花：“你不是要查弑神代码吗？”他没回头，声音卷进地底吹来的腥风里，“代码刻在你骨头上了，女孩……从你出生那刻起。”
他纵身跃入漆黑地缝的刹那，苏渺腿上的赤璃龙鳞猛然发烫。她低头看去，龙鳞烙印在血肉深处的金纹正重组为三行闪烁的指令：
**＞ 启动载体：神裔之血
定位坐标：月球静海基地
最终指令：清除弑神者7.0（苏渺）**
地缝深处传来的锁链拖曳声变成了沉闷的引擎预热声。苏渺攥紧的拳头里，那捧燃烧的蓝色晶体粉末灼穿皮肉，在骨头上烙下滚烫的印记——像一块被强制植入的微型芯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