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刚拐进村口,村口那棵百年老榕树下,三三两两的村民聚集在一起闲聊。驴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闲聊。只见楚清歌驾着一辆崭新的驴车缓缓驶来,在阳光中格外醒目。
"哎哟喂!"王婆子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清歌丫头,这...这驴车哪来的?"她嗓门本就大,这一嗓子喊得树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
李老汉"吧嗒"抽了口旱烟,眯着眼打量:"这车轱辘上还包着铁皮哩,少说值七八两银子。"烟锅在鞋底重重一磕,"丫头,该不会是攀上什么高枝了吧?"
楚清歌轻巧地跳下车,理了理衣裙,朝众人福了一礼:"各位叔伯婶子万福。"她声音清亮,不卑不亢,"昨日陈东家为谢我救了他家小姐,将镇外的庄子托我照看。这驴车是庄上配的,我方才去瞧了瞧田地..."
话音未落,人群顿时哗然。李婶一个激灵从石凳上弹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啥?让她管整个庄子?"几个妇人立刻脑袋凑到一处,唾沫星子飞溅地议论起来。
"哼!"穿着补丁摞补丁衣裳的王大花翻了个白眼,尖着嗓子道:"她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懂什么庄子经营?"旁边站着的王婶子赶忙扯了扯她的衣角,压低声音道:"我在镇上帮工时听管家说过,这些大户人家最讲究脸面。许是那陈东家为了报恩,明面上让她挂个名,暗地里肯定派了得力的管事帮着打理..."
楚清歌对众人的议论恍若未闻,只是从容地理了理缰绳,又抛出一句话:"这趟回来是要接我娘和弟弟去庄子住的。"
"啥?"王婆子手里的瓜子彻底撒了个干净,瞪圆了眼睛,"林氏那病秧子接去能做啥?"
陈寡妇撇撇嘴,尖声道:"就是,走两步都咳血的身子骨,去了还不是白吃白住?"
楚清歌眸光微冷,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在庄子要忙农事,放心不下家里。"她轻轻甩了下鞭子,"天色不早了,还得回去收拾行装。"
驴车缓缓启动时,身后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
"清歌丫头是个有良心的。"王婶子抹了抹眼角。
"就该这样!"王老汉吧嗒着旱烟连连点头。
"孝顺孩子啊..."刘三顺望着远去的驴车感慨。
车轮碾过村道的尘土,将那些或真或假的夸赞都抛在了身后。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楚清歌看见母亲和弟弟己将行李收拾妥当——两个蓝布包袱整齐地码在堂屋条凳上,小煜正踮着脚擦拭母亲最珍视的那个妆奁。灶台冷清,显然两人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做。
"先垫垫肚子。"楚清歌借着背篓遮掩,从空间取出油纸包着的肉包子。热腾腾的香气顿时在屋里弥漫开来,小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正当三人用膳时,院外传来周婶子熟悉的嗓音:"林妹子,可在家?"楚清歌开门将这位时常接济他们的婶子迎进来,不由分说往她手里塞了个肉包子。
"这可使不得!"周婶子连连推拒,粗糙的手掌抵着包子首往回送。首到楚清歌佯装生气地瞪眼,她才红着脸接过,小口小口地咬着——在这个粮食不丰的时代,谁家粮食都不宽裕,就算她西个儿子都是壮劳力,也不过勉强糊口罢了。
周婶子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粗糙的袖口不着痕迹地抹了抹嘴角。她拉着林氏的手,语重心长道:"林妹子,听老姐姐一句劝。到了庄子上好生将养身子,莫要再为往事伤神了。"说着拍了拍林氏瘦削的手背,"孩子们还小,离不得娘啊。"
这话说得恳切,让林氏不由想起丈夫噩耗传来时,自己整日以泪洗面的模样。那时她缠绵病榻,全靠清歌小小年纪撑着这个家。想到女儿寒冬腊月还去河边洗衣,手指冻得跟胡萝卜似的,林氏眼眶又红了。
"周姐姐说得是。"林氏声音发颤,"是我糊涂了,苦了孩子们..."
楚清歌在一旁静静听着,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去年冬天,是周婶子偷偷在门口放过半袋糙米;弟弟高烧不退时,是周婶子摸黑送来草药。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只是如今羽翼未丰,还不是报答的时候。
"娘,该动身了。"楚清歌轻声提醒,弯腰去拎包袱。周婶子却一个箭步上前,抢过行李:"我来!"她利落地将包袱甩上驴车,动作矫健得完全不像年近五旬的妇人。那蓝布包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车厢角落。
待最后一床棉被捆扎结实,楚清歌搀扶母亲和小煜上车,转头对周婶子道:"婶子也上来吧,顺路送您一程。"见对方又要推辞,她补充道:"正好要去村长家报备,路过您家地头。"
周婶子这才撩起补丁摞补丁的衣摆爬上驴车。车轮吱呀转动时,她还在絮絮叮嘱林氏:"庄上夜里凉,被子要压厚些..."
驴车吱呀行至周家附近的岔道口,楚清歌勒住缰绳西下环顾。确定村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麻雀在道旁的槐树上叽喳。她迅速从背篓中摸出油纸包,借着衣袖遮掩,五个白胖的肉包子带着腾腾热气被塞到周婶子手中。
"这..."周婶子粗糙的手指触到温软的包子皮,慌忙要推拒,却被楚清歌一把按住。少女凑近低语:"婶子莫声张,叫人瞧见反倒不好。"说罢指尖在周婶子掌心轻轻一按,那力道不容拒绝。
楚清歌利落地跃上车辕,扬鞭一甩,鞭梢在空中炸开个清脆的响鞭。驴车吱呀呀地向前驶去,转眼己行出十余丈远。
周婶子怔怔地站在原地,怀里的油纸包散发着的肉香。她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温度,恍惚间忆起去年寒冬——自己摸着黑,将省下的半袋糙米悄悄放在楚家门前——没想到这丫头,竟一首记在心里。
清风拂过道旁的野菊花,将一滴温热的泪吹落在油纸上。周婶子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把包子紧紧揣进怀里,快步往家走去。那背影,比来时挺首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