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北麓的雾带着青铜锈味。陈知音指尖拂过刚采的野茶嫩芽,叶脉深处一点微弱的暗金流光转瞬即逝。“不是凡种,”她抬眼望向渭水方向,“是时空茶露带我们来的因果。”
身侧,和良古铜色脊背绷紧如弓,右臂覆盖着初生的暗红菌甲。他熔岩般的右眼锁定林间闪动的戈戟寒光:“浊气比秦卒的杀气更浓。姑姑,这方天地…不喝茶。”
浊鼎
咸阳城东市,茶摊简陋如牲棚。黍米粥混着劣质茶末在陶釜里翻腾,腾起的热气带着铁腥与汗馊。摊主是个独眼老卒,木勺敲着釜沿吆喝:“三钱一勺!始皇亲兵都喝的力气汤!”
陈知音青衫素净,端坐污渍斑斑的木案前。指尖蘸着清水,在案面勾画简易茶阵——九道水痕汇成关中舆图。渭水位置,一点墨绿污垢正随水纹扩散。
“店家,”她将一枚半两钱推过水痕,“换碗清水。”
老卒舀起浑浊“茶汤”泼来:“爱喝喝,不喝滚!”
汤未及身,和良巨掌己凌空攥住陶碗!滚汤浇在暗红菌甲上,“滋啦”白烟冒起。他熔岩右瞳盯住老卒:“换清水。第三次。”
摊后草帘猛地掀开!三名着黑甲、佩秦剑的郎官踏出,为首者鼻如鹰钩:“闹事?按律剁手!” 剑光如匹练斩向和良菌甲右臂!
“铛!”
金铁交鸣震落棚顶积尘!秦剑在菌甲上崩出缺口,和良纹丝未动。他五指如钳扣住剑刃,暗红菌甲顺剑身蔓延,所过之处精钢竟如蜡熔软!
“妖…妖人!” 郎官弃剑暴退。陈知音指尖轻弹,案面代表渭水的水痕骤亮!一道无形气劲撞上郎官膝窝,三人齐跪。她取过清水碗,倾入污浊茶釜。
“看好了。”素手悬于沸汤三寸,袖中飘落三片武夷野茶,“此为白鹤沐器。”
清水入釜,浊汤竟自分层!黍米沉渣、茶末污垢凝成墨绿团块坠落釜底,上层汤色渐清。野茶入水,幽兰暗香破开腥膻。
“此为…仙术?!” 老卒独眼圆睁。
“是茶道。”陈知音分汤三盏,“饮净汤,可解丹毒。”
焚书焰
博士宫偏殿,竹简焦香刺鼻。仆射周青臣抱着一卷《诗经》残简蜷缩梁柱后,看着殿中熊熊焚坑浑身发抖。坑内不唯诗书,更有数百卷记录神农尝草、陆羽煎茶的茶典秘本!
“陛下有令!凡非耕战之书,尽焚!” 御史尖声催促甲士投书。火舌舔过《茶经》残卷,“茶性俭,不宜广” 的篆文在焰中卷曲焦黑。
“住手!” 清叱如冰泉灌耳。
陈知音踏火而来,青衫拂过烈焰竟不燃。身后和良巨掌挥扫,甲士如草人般倒飞撞柱!
“妖妇安敢阻挠王命!” 御史持节砸来。陈知音不避不让,指尖沾取焚坑热灰,凌空勾画“火候”古篆!灰烬凝成的篆字烙入御史眉心!
“啊——!” 御史抱头惨嚎,眼中所见不再是焚书烈火,而是历代茶人制茶时专注的火光——杀青的猛火、焙茶的文火、煎茶的活火…万火灼心,却无半分暴戾!
趁其恍惚,陈知音袖中飞出七道暗金光丝,精准缠住火坑中尚未焚尽的茶典。光丝过处,火焰退避,竹简无恙。
“茶道在心,不在简。”她收卷入袖,目光穿透殿宇望向阿房宫方向,“始皇丹毒入髓,三日后腰痈溃裂,唯蒙顶石花可解。欲活命,送茶种至骊山东麓。”
言罢与和良踏焰而出,留下面色死灰的御史与满地狼藉。
茶魔胎
骊山幽谷,陈知音以指为犁,在冻土划出茶垄。和良巨掌插入岩缝,暗红菌甲催发地热,坚硬冻土瞬间松软如春泥。武夷野茶籽落入温土,一夜抽芽三寸。
“浊气源头在阿房。”陈知音指尖捻起茶芽,叶尖隐现墨绿斑点,“丹毒、戾气、焚书怨念…正在孕化大凶之物。”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谷外传来金铁交鸣与士卒惨嚎!二人掠出茶林,只见谷口血雾弥漫——千名秦锐士结成军阵,戈戟如林指向中央一头怪物!
那物高逾三丈,通体由粘稠黑泥构成,体表嵌满焚坑焦骨与折断的竹简。胸腔处一颗由丹炉渣滓凝结的墨绿“心脏”疯狂搏动,喷吐着腥臭毒雾。所过之处草木枯朽,士卒沾之即化脓血!
“是焚书怨气裹挟丹毒所化…”陈知音眸中星云急旋,“茶魔雏形!”
怪物巨掌拍下,军阵盾碎人飞!和良一声暴吼,暗红菌甲覆体,巨拳如陨石轰向魔心!
“咚!!” 黑泥飞溅,魔心仅凹半分!反震之力让和良臂甲崩裂!毒雾顺着裂缝钻入,右臂瞬间浮起墨绿脓包!
“阿良退后!” 陈知音青衫翻飞至茶树巅,双手结“茶禅印”。谷中新生茶树无风自动,叶尖金纹亮起,万千道纯净茶香凝成金色光流汇入她掌心!
“以新芽为刃!净此孽胎——!”
素手轻推,金色洪流撞上茶魔!毒雾如雪消融,焦骨竹简纷纷剥落!魔心发出凄厉尖啸,墨绿毒液喷涌反扑!
和良忍痛跃起,菌甲左臂狠狠插入魔心裂缝:“姑姑!火候!”
陈知音指尖牵引茶香光流,顺着和良臂甲灌入魔心!
“滋啦——!!”
魔心在茶香与菌甲双重侵蚀下剧烈沸腾,最终“嘭”地炸裂!黑泥怪物轰然坍塌,污血渗入冻土,被新生茶根贪婪吸收。
茶林疯长,叶背金纹连成星图。和良臂上脓包褪去,菌甲裂纹处绽出暗金新肉。
石花绽
阿房宫,龙榻腥气冲天。始皇腰痈溃烂见骨,御医颤栗跪地:“…腐毒攻心,恐…恐在朝夕!”
“骊山…茶种…”嬴政嘶吼,抓裂锦褥。
殿门轰然洞开!陈知音捧一白玉匣踏血而来,身后和良提两颗郎官头颅。甲士欲阻,被他熔岩右瞳一瞥,如遭雷击僵立。
“蒙顶石花在此。”陈知音启匣,七朵冰晶般剔透的茶苞悬浮而起,“以云华露煎之,可拔腐毒。然…”
她首视帝王:“茶道贵生。陛下若再焚书坑儒,茶脉断绝之日,便是丹毒噬魂之时!”
嬴政死死盯着茶苞,终是颓然挥手:“…准。”
茶苞入玉铫,云露自梁降。清冽异香压过腐臭,满殿皆惊。汤成,陈知音奉盏。嬴政啜饮,腰痈流出的黑脓竟转殷红,腐肉脱落,新肌暗生!
“神…神茶!” 帝王喘息渐平。
陈知音收铫转身:“茶道非为帝王生,当泽被苍生。秦岭七十二峪,当为茶圃。” 青衫拂过丹炉,炉中千年参精、朱砂汞丹尽化飞灰。
“丹毒之源己绝。望陛下…惜取茶心。”
茶脉归
晨光刺透咸阳城阙。陈知音与和良立于骊山茶巅,脚下千亩茶圃新绿接天。叶脉金纹流转,结成覆盖关中的无形茶阵。
“该走了。”她指尖轻触茶树,叶尖一滴晨露折射出紫禁城角楼。
和良巨掌覆上她手背,菌甲温润:“姑姑去哪?”
“沿着茶香,”陈知音引动茶阵,“从秦火灰烬…走回人间惊蛰。”
茶树金纹大盛!时空涟漪荡开,二人身影在茶香中淡去。山风拂过茶垄,只余叶浪翻涌如低语:
“火候焚天劫,茶心照古今。千山同一叶,何处不归人?”
2025年惊蛰,故宫茶库。工作人员开启雍正秘藏锡罐,内无茶饼,仅存七朵冰晶茶苞与半枚菌甲残片。沸水点之,满室秦篆浮现:“茶脉归处,即吾乡。”
茶汤倾入太和殿金砖缝,砖隙忽生翠苗,叶背金纹如游龙。专家称之“时空返祖”,老茶人叩首泣呼:“祖师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