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在冬雾里泡得发胀。未央宫的飞檐滴下浑浊水珠,砸在陈知音脚边,溅开铁锈似的腥斑。
椒房殿飘出的“御赐香茗”,气味甜腻如腐肉裹蜜。奉茶宫娥指甲乌青,眼白爬满血丝:“贵人…饮了暖身。”
陈知音指尖悬在盏沿三寸。茶汤倒映的不是人脸——是截泡胀的残肢,在血水里沉浮。
“人彘怨气腌透了茶脉。”她屈指叩盏。
“铛!”
白瓷应声炸裂!脓血般的茶浆泼上殿柱,滋滋蒸腾绿烟。烟里凝出半具女体:无手无足,断颈处蛆虫蠕动,发出戚夫人尖泣:“还我儿命——!”
和良一步踏前。暗红菌甲自脊骨爆出,裹住右拳如熔岩。拳风撕裂怨雾,砸中女体胸腹!
噗嗤!
腐肉西溅。菌甲贪婪吮吸污血,虎纹在甲面浮凸。残肢尖啸重组,骨刺如林扎来!
陈知音袖中甩出三根银毫。茶针钉入女体眉心、喉管、心窝,针尾震颤嗡鸣。
“雪水涤魂。”她捧起陶瓮。终南山新雪泻入残茶,寒气冲霄。
茶雾凝成白鹤,长喙叼起戚夫人残魂。怨毒嘶吼渐弱,化入鹤羽一点朱砂。
满地脓血退成清水。陈知音踩过水渍,青衫拂过呆滞宫娥:“心浊,茶即鸩毒。”
长沙地宫比棺椁更冷。
辛追夫人的漆棺渗出冰晶,蓝绿幽光在棺椁游走如活蛇。随葬漆器上云纹扭曲,渗出粘稠墨汁,沿着地缝爬向陈知音脚踝。
“地脉阴煞结胎了。”她并指划过棺盖。玉蚕裹尸帛应声裂开,露出辛追青紫面容——口鼻封着冰霜,胸腔却诡异地起伏。
轰隆!地宫剧震!冰晶爆射如矢!和良旋身将陈知音护入怀中,菌甲硬抗冰刃,刮出刺耳锐响。冰屑沾甲即融,腾起腥甜白烟。
“湘水为引!”陈知音咬破指尖,血珠弹入随葬的鎏金铜壶。壶中君山银针遇血疯长,茶梗刺穿壶盖,根系扎入地砖!
地下传来婴啼。辛追尸身猛睁双眼,瞳仁是两团蠕动的墨绿!
军甲虎纹怒张。和良巨掌扣住棺沿,筋肉坟起!千斤楠木棺被他生生提起,砸向绘着星图的墓墙!
棺裂!辛追腹腔洞开——没有脏腑,只有团搏动的墨绿肉瘤,表面嵌满人齿!
“阴阳逆煞!”陈知音将铜壶掷向肉瘤。银针茶根如活蛇缠上瘤体,茶香混着尸臭炸开!
青鸾玄龟虚影自茶烟显形,衔住肉瘤撕扯。煞气尖啸冲撞,地宫西壁符咒逐一亮起…最终归于死寂。
辛追容颜复原如生。陈知音拾起滚落的玉璧,璧心多了一道茶梗状血纹。
“以身为器,镇此凶煞。”她拭去璧上冰霜,“倒是位烈性夫人。”
戈壁风裹着沙粒,刮在脸上如刀割。
张骞使团瘫在枯胡杨下,水囊滴出的液体粘稠发绿。副使眼珠赤红,啃嚼骆驼刺嘶吼:“杀…杀了匈奴狗!”
十里外祭坛,萨满剜出野狼心脏。血泼上图腾石,狼眸红光大盛。沙地窜起无数血线,蛛网般绞向绿洲水源。
和良一脚跺裂祭坛基石。菌甲覆面如恶鬼,熔岩右瞳锁住萨满:“驱瘟的野狗,也配弄脏茶路?”
萨满骨杖插进沙地。沙暴拔地而起!风沙凝成百头血狼,獠牙滴落毒涎。
陈知音立于沙暴眼。祁连雪刃割开她掌心,血融进羊皮水囊。
“以我血暖冰魄。”她仰首饮尽血水,喉间溢出白雾。雾凝成冰莲绽开,莲心托着一盏雪茶。
茶汤泼向图腾!
滋啦——!
血狼哀嚎蒸发。萨满七窍喷血,骨杖炸裂!沙暴骤歇,月光照亮他枯手紧攥的物件:半块霉烂茶饼,爬满蜈蚣状红虫。
“茶魔蚀骨虫。”陈知音碾碎虫尸,“丝路未通,毒己先至。”
张骞捧起重新盈满的清泉,水中倒映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