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泊中,那抹幽蓝如同深渊魔眼,无声地凝视着密道里凝固的杀意。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和尘土陈腐的甜腥,压得人肺叶生疼。
周玄徵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尚未消散,墨灰色的眼眸深处,却己掀起惊涛骇浪。蓝星砂!这种只存在于药王谷禁忌典籍、传说中能无声无息蚀人心脉、诱发心疾暴毙的至毒至邪之物!它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这慈宁宫的密道里,出现在这个身份诡谲、浑身是谜的女人身上!
宁国公府“暴毙”的弃女?流落街头的孤女?粗通药理的可怜虫?
全是狗屁!
一个能接触到、甚至贴身藏匿蓝星砂的女人,她的背后,究竟藏着何等惊天的阴谋?是针对皇帝?还是…冲着他周玄徵?亦或是搅动整个朝堂的惊天棋局?
“蓝星砂…”周玄徵的声音低沉缓慢,如同冰层下暗涌的寒流,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宁霜的耳膜上,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濒临崩溃。“宁霜,本王倒是小觑你了。说说看,这‘惊喜’,是为谁准备的?我那‘好皇兄’?还是…本王?”
他抓着宁霜手腕的力道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又加重了几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入她的骨缝!剧痛让宁霜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用这痛楚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明。不能认!绝不能认!一旦承认与蓝星砂有关,万劫不复!
“不…不是…”宁霜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的绝望和虚弱的颤抖,泪水汹涌而出,“奴婢…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是…是那个赤脚郎中…他…他临别时硬塞给奴婢的…说是…说是能辟邪的矿石…奴婢…奴婢见它好看…就…就一首贴身藏着…奴婢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蓝星砂啊王爷!求王爷明鉴!奴婢冤枉!” 她将一切都推给那个虚无缥缈的“赤脚郎中”,声嘶力竭地哭喊,试图用极致的恐惧和卑微唤起一丝渺茫的生机。
“辟邪的矿石?呵…”周玄徵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冰冷的笑声在狭窄的密道里回荡,带着刺骨的嘲讽。他俯下身,俊美无俦的脸庞在幽碧磷光的映照下,如同索命的修罗,距离宁霜惨白的脸只有咫尺之遥。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冷的皮肤,却只带来更深的寒意。“宁霜,你的谎话,和你怀揣的这份‘惊喜’一样,都让本王…恶心。”
他的目光如同刮骨的刀,一寸寸扫过她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还藏着半本《药王秘典》),落在她泪痕狼藉却依旧难掩清丽倔强的脸上,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写满绝望却深处仍有一簇不灭火焰的眼眸深处。这火焰,是求生?还是…恨?
“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了。”周玄徵的声音陡然转寒,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他空闲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微屈,一点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墨绿色气芒,如同活物般在他指尖凝聚、跳跃!那气芒散发出的气息,阴寒刺骨,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腐朽感!
**药王谷禁术——腐心指!**
中者不会立刻毙命,但心脉如同被万千毒虫啃噬,痛不欲生,意志再坚韧之人也会在无尽折磨下崩溃!
宁霜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死亡感知在她脑海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她灵魂撕裂的尖锐警报!她毫不怀疑,这一指落下,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炼狱!
“不——!”她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因极致的恐惧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挣扎扭动,试图挣脱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
就在那墨绿色的指尖即将触及宁霜心口的刹那!
“咔哒…咔哒…轰隆隆隆——!!!”
一阵远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伴随着地面和墙壁的猛烈震动,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苏醒,从密道的深处轰然传来!这一次,不再是单一方向,而是西面八方!仿佛整个密道庞大的机关系统被彻底激活!
“不好!”周玄徵脸色微变!指尖凝聚的墨绿气芒瞬间消散!他猛地抬头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墨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凝重!这动静…绝非人力所能为!是密道本身的防御机制被刚才的激战和蓝星砂的气息触发了!
“咻咻咻——!”
“咔嚓!咔嚓!”
无数箭矢、飞针、毒烟、翻板、落石…各种致命的机关陷阱,如同被捅了马蜂窝般,从密道两侧和顶壁疯狂倾泻而出!目标不分敌我,覆盖了整片区域!
**无差别绞杀!**
最后那名幸存的黑衣人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数支粗大的弩箭钉死在了墙上!
一块巨大的断龙石轰然落下,封死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腥臭的紫色毒雾从地面缝隙中迅速弥漫开来!
头顶,尖锐的石笋开始松动坠落!
真正的绝境降临!远比任何敌人更可怕!
“该死!”周玄徵低咒一声,再顾不上逼问宁霜!巨大的危机面前,任何秘密和恩怨都必须暂时放下!他猛地将还在地上挣扎的宁霜粗暴地拽起,如同拎起一件货物,另一只手闪电般抄起地上那本《药王秘典》,同时脚尖一挑,将血泊中那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蓝星砂矿石精准地踢入手中!
入手冰凉刺骨,那幽蓝的光芒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但周玄徵此刻无暇细究,反手将其塞入自己怀中玄衣内袋。
“不想死就闭嘴!”他厉喝一声,声音盖过机关的轰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随即,他一手紧箍着宁霜的腰(力量之大让她断骨处传来钻心剧痛),另一只手将碧磷玉高举过头!
“嗡——!”
碧磷玉光华再次大盛!但这一次,光芒不再是凌厉的攻击形态,而是化作一个凝实的光罩,将两人勉强笼罩在内!光罩在密集的箭矢飞针撞击下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碧绿的光芒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显然,维持这种全方位防御,对碧磷玉和他自身的消耗都极其巨大!
“走!”周玄徵没有丝毫犹豫,挟着宁霜,顶着摇摇欲坠的光罩,朝着唯一未被落石完全封死的、毒雾相对稀薄的一条狭窄岔道,亡命冲去!他的速度极快,身形在致命的陷阱缝隙中如同鬼魅般穿梭,每一次闪避都惊险万分!
宁霜被他箍得几乎窒息,断骨处和左臂箭伤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神经,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西面八方都是索命的利刃和毒瘴。她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可能干扰他的声音,身体本能地蜷缩,尽量减少体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玄徵紧绷的肌肉、急促却依旧平稳的心跳,以及那笼罩周身的碧绿光罩传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不稳定波动。
一支淬毒的飞梭擦着光罩边缘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宁霜脸颊生疼!
一块磨盘大的落石轰然砸在身后,溅起的碎石打在光罩上噼啪作响!
紫色的毒雾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不断侵蚀着碧绿的光罩,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周玄徵的脸色在幽碧光芒映照下愈发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墨灰色的眼眸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前方,计算着每一步落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劲运转的沉重感。碧磷玉的光芒越来越暗,光罩的厚度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左侧三步!低头!”周玄徵突然厉喝!
宁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照做!
“嗖!”一道贴地扫来的淬毒铁蒺藜链擦着她的头皮飞过!
“右前方石壁有凹槽!撞进去!”周玄徵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宁霜用尽最后力气配合他扭转身形!
“轰!”一块巨大的尖锥石擦着两人的后背砸落,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而他们险之又险地撞进了一个仅容两人侧身贴立的狭窄石壁凹槽里!
暂时安全!但光罩也在此刻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气泡般彻底破碎!碧磷玉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变成一块普通的、色泽灰暗的石头!
周玄徵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红!强行维持光罩对抗如此密集的机关,显然让他内腑受了震荡!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急促地喘息,箍着宁霜腰的手臂却依旧如同铁铸,没有丝毫放松。
凹槽外,机关陷阱的轰鸣声依旧不绝于耳,毒雾弥漫,飞矢如蝗。这个小小的凹槽,成了死亡风暴中唯一的孤岛。
幽闭的空间里,两人身体紧贴,气息交织。血腥味、尘土味、周玄徵身上冷冽的沉水香,以及那淡淡的、从怀中传来的蓝星砂的冰凉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氛围。
宁霜浑身冰冷,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胸膛的起伏和强健的心跳,这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让她如芒在背。她的秘密,她最大的催命符——蓝星砂,此刻就在这个男人的怀里!而《药王秘典》也在他手中!
周玄徵缓缓低下头,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宁霜的耳廓。他的声音因消耗和内伤而略显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压迫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宁霜,”他的声音如同毒蛇缠绕上脖颈,“你的‘辟邪矿石’和这本破书,差点让本王陪你葬在这老鼠洞里。现在,你这条命,是本王的了。好好想想,出去之后,你该用什么…来买你这条命,还有你宁国公府…上下几十口的命。”
他微微收紧了手臂,剧痛让宁霜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别挑战本王的耐心。关于那个‘赤脚郎中’,关于蓝星砂…本王要听点…不一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