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感觉自己的头炸了。
不是形容词,是真的炸了。最后残存的意识是在凌晨西点二十七分,眼前PPT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像一群蚂蚁疯狂啃噬着她的视网膜,接着是整个大脑皮层——嗡!尖锐的蜂鸣穿透耳膜,视野边缘的黑暗像墨汁一样急速晕染开来,瞬间吞噬了惨白的显示屏光、键盘冰冷的轮廓,还有整个世界。身体里紧绷了七十二小时的弦,猝然崩断。
没有剧痛,只有一种急速下坠的虚脱感,仿佛灵魂被从粘稠疲惫的泥潭里硬生生拔了出来。
再“睁眼”——如果意识能够模拟睁眼这个动作的话——林晚只觉得一片死寂的、沉甸甸的黑暗。这不是夜晚拉上窗帘的黑暗,而是……一种绝对的、厚重的、凝固的、带着刺骨寒气的黑暗,像铅块一样紧紧包裹着她,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声音。
“嘶……”她想倒吸一口冷气,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感觉不到喉咙的存在。
然后,感觉慢慢复苏。
不是温暖的被窝,不是办公室冰冷的转椅。触感是坚硬、冰冷、硌人的木板。不,不仅仅是木板,感觉那板子就在眼前,离鼻尖极近极近,甚至能感受到木头本身细微的纹路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朽泥土和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
她尝试动一下。
僵硬。
前所未有的僵硬!仿佛身体不再是柔软的血肉之躯,而是一件被塞进石膏模具里风干了千年的标本。西肢百骸像是被无数生锈的铁钉钉死,关节发出无声的哀鸣,连弯曲一根小指的微末动作都做不到。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炸开!
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猝死前的最后场景在意识里回放:电脑屏幕、堆叠的文件、空掉的咖啡罐、心脏剧烈地绞痛了一下……
我死了?对,我死了!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没看新闻里那么多猝死的吗?!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层的、几乎要将意识都冻结的恐惧。
那现在呢?我现在是什么?在哪里?棺材里?!
脑子里轰隆一声,仿佛惊雷炸响!这个认知让她“身体”内部似乎都震颤了一下。这触感、这味道、这绝对的黑暗和封闭感、这该死的僵硬——这完全符合她对棺材的所有想象!而且还是那种最古老的、没有内衬的破木棺材!
不是医院,不是太平间……谁家太平间用这种棺材啊?首接入土了吗?!
她想尖叫,喉咙像是被水泥彻底封死。想挣扎,身体比灌了铅还沉。只有思想,像被困在囚笼里疯狂的鸟,徒劳地冲撞着无形的壁垒。
救……救命……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
绝望如同藤蔓,疯狂缠绕勒紧她的意识。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和棺盖,如同蛛丝般飘了进来。
“……这地方……阴气真**……那帮人,开个路磨磨唧唧……”
一个有些油腻,大大咧咧的男声。
林晚浑身的“神经”瞬间绷紧!有人!外面有人!
救命!!!我在这里!!
她用尽所有意念在心中疯狂呐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接着,另一个更年轻、带着点书生气的急切声音响起:“三叔,你说这主墓室真的就在这里头?这门……看着有点邪门啊。”
三叔?墓室?门邪门?
这几个词像冰锥,瞬间凿进了林晚混乱的意识里。
她生前是个标准的社畜没错,但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小说!而《盗墓笔记》,是她奉若神明的精神食粮!她熬夜爆肝赶方案的动力之一,就是下班回家能看两眼瓶邪胖的奇幻冒险!吴邪、王胖子、吴三省……七星鲁王宫!青眼狐尸!九头蛇柏!
嗡——!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接通了!
她现在这处境——狭窄、黑暗、被困在棺材里、身体僵硬……
粽……粽子!?!
那个盗墓世界里的特产怪物!僵尸!诈尸的尸体!
一个荒谬绝伦、冰冷刺骨的可能性在她意识里炸开:她,林晚,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苦逼社畜,熬夜猝死后,没有轮回,没有地狱,没有天堂!而是……穿进了《盗墓笔记》的世界,成了一个即将尸变的——粽子?!
而且这地方……主墓室……邪门……外面那三个人是……
“胖子你少说两句,省点力气干活!小三爷,离那石门远点,我看看这机关……”
一个沉稳、略显苍老,带着江湖气的声音响起。
轰隆!
林晚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小三爷!胖子!三叔!吴三省小队!
这里是七星鲁王宫!这里是主墓室!这具棺材……是鲁殇王的陪葬棺?!那我自己是……殉葬品?!祭品粽?!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强烈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穿书了,这本该是件奇遇,可她穿成了什么?一个开局就在等死的怪物!一个待会儿可能就要被正牌主角团开棺、戳死、放血验毒的炮灰龙套!
不!不要!我不是粽子!我是人!我是活人!快开棺!放我出去!我是你粉丝啊小哥!!!
她只能在意识里疯狂地、无声地呐喊。身体依然像个石雕,一动不动,只有那丝微弱的气息还在维持着“存在”。她甚至分不清这“一口气”是自己穿越带来的灵魂残留,还是原身粽子未散的怨气。
“三……三叔,这棺材……”吴邪的声音明显靠近了,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就在她的“头顶”位置响起,“看着比其他都小一圈,感觉……不太一样?这花纹……”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靠近了!他们在研究我的棺材!开了!要开了!快发现我!救我!
她的全部感知都集中在棺材盖子的方向。
“嘿,小天真,你管它花纹怪不怪,说不定里头藏着明器宝贝呢!胖爷我的洛阳铲……不是,工兵铲都准备好了!咱给它来个痛快!”胖子那标志性的“咋呼”声也凑近了。
别别别!王胖子!冷静!我是友军!友军啊啊啊!别痛快!!!
林晚的灵魂在无声尖叫。她现在无比怀念胖子那乌鸦嘴,至少他每次瞎说之后,总有小哥兜底……
小哥……
等等!
一个念头像闪电劈开混沌!对!小哥!张起灵!他肯定也在外面!她的救命稻草,她的偶像!张起灵对墓里的气息最敏感,他一定能感觉到!
小哥!救命!看我!别当怪物!别拔刀!看我一眼!救我!
她用尽全部意念,尝试调动这具僵硬身体里残留的那一口气息,试图发出求救的“信号”。不求尸吼,哪怕能让眼皮轻微动一下,或者让心脏恢复一点微弱的搏动?只要能引起他的注意就好!
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稳,如同踩在落叶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和穿透力。
来了!他来了!
林晚的整个“存在”都凝滞了,所有感知疯狂涌向那个脚步声的方向。连胖子的大嗓门和吴邪紧张的疑问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侧。
很近!非常近!甚至能感觉到他停下时衣料摩擦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一股比这棺材里的腐朽气息更清冽、更冷硬、如同雪山深处寒风的独特气息,隐隐穿透了棺木的缝隙,让林晚那丝残存的意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张起灵的气息!绝对不会错!
小哥!是我!我是……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是人!救救我!求你!
她拼了命地想“看”过去,想感知他的动作。
突然!
咚——
一声沉闷却清晰的敲击声,从她的身下传来!就在紧贴她后背的棺材底板位置!
不是棺盖!是棺材底!
这敲击声短促,带着一种金属叩击的脆硬感,极富穿透力。
“哑巴张?”吴三省疑惑的声音响起,“这底下有什么?”
“啧,小哥敲什么呢?”胖子也凑了过来,“难不成棺材底下还夹层藏宝?”
林晚的心脏狂跳!她的注意力全在头顶,却忘了……原著!原著七星鲁王宫的关键线索!小哥是从那女尸棺材底下摸出的鬼玺和帛书?!
那镇魂……镇魂棺印!!!
小哥这敲击,是在探查机关?还是在确认……
紧接着,是一种极其细微、仿佛金属刮过硬木的摩擦声,伴随着轻微的木板挪动声。他在撬动棺底板!动作精准而有力,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力道试图掀开她身下的依靠,而她这块巨大的“僵尸肉”正躺在上面!
恐惧瞬间升级!
小哥别撬!!我在上面啊!我会掉下去吗?!掉下去会不会散架?!还是被压成真正的肉饼?!啊啊啊!!!
她感觉自己这具沉重的、僵硬的“粽子”躯体,似乎因为身下基座的异动而产生了极其微弱的晃动和……一丝极其轻微的腾空感?!好像小哥正在把那块刻着棺印的底板,连着她一起……抬起来?!
这想象太过惊悚,林晚感觉自己就要灵魂二次出窍了!
就在这时,敲击底板的声音和撬动的动作似乎暂时停止了。她能感觉到那股清冷锐利的气息,如同实质的目光,穿透了厚实的棺木,落在了她的……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
就在林晚的绝望要突破天际时,“咔嚓”一声清晰的断裂脆响,伴随着胖子一声小小的惊呼。
成了!底板被小哥撬开了?还是什么卡扣断了?!她没有被砸下去!小哥发现了什么?!
她感到身下的支撑骤然变得有些不同,不再是一个毫无缝隙的整块,似乎有个位置被打开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风,透了出来。
然后,就是吴三省那略带震惊和恍然大悟,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活人祭!这棺材里的是个活人祭!”
活人祭!?
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照亮了林晚混沌的、充满恐惧的记忆角落!
她想起来了!原著确实提过,鲁殇王墓里有特殊的殉葬者,是被特殊手法处理,留了一口气在胸腔,处于假死状态活活钉进棺材的祭品!等待那千年之后,或许主墓机关需要“活祭之血”开启时……
所以……我穿的不是普通的炮灰粽……是个保留了“一口气”的,半死不活?又或者……处于某种超自然休眠的“活祭粽子”,这解释让她那身体的僵硬似乎有了缘由。
吴三省的话音刚落,“呼——……”
林晚这具僵硬了不知多少年的躯壳,胸腔深处,那丝被特殊手法保留、被恐惧和求生欲激发、又被小哥撬动底板震动出的……一口极其微弱、带着浓烈土腥味和千年尘埃的……浊气,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干涸腐朽的、早己失去功能的喉咙里……
吐了出来!
这吐息无声,却让外面瞬间死寂!
连带着,她感觉自己僵硬到极致的脖子,也因为那口浊气的排出,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那么零点零一个角度?!
棺材里,不再是死物般的气息。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吐息,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让外面的空气骤然凝滞了。
林晚的意识在黑暗里拼命祈祷:感受到了吗?小哥!我不是死的!我还“活”着一点点!求你别拔刀……
吴邪的声音带着颤音,无比清晰地传来,近在咫尺:
“三……三叔?刚刚……好像……真有声音?棺材里……动……动了?”
完了。
林晚脑子里就剩下这两个字。
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她的第一次亮相,即将在这七星鲁王宫的主墓室里隆重上演,观众:偶像小哥、亲儿子小三爷、胖妈妈……外加一个经验老道的三叔。
社畜林晚的异世求生大戏——
棺盖,即将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