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那隔着棺木、重逾万钧的一指,如同泰山压顶,狠狠按在的不只是冰冷的镇魂棺印上,更是林晚那刚刚鼓胀起、满心希冀的“心脏”之上!
噗…
那感觉清晰无比,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了她胸腔里那丝飘摇欲灭的、支撑着最后一点“生息”的脆弱火苗,蛮横、冰冷、毫无怜悯地——捏碎了!
刹那间,窒息感如同海啸般倒灌!远比之前更加汹涌、更加彻底!眼前那好不容易透出的一丁点模糊的光感和色块瞬间被浓稠的、绝望的黑暗吞噬!耳朵里尖锐的耳鸣声拉长变调,化为令人牙酸的、永无止境的金属刮擦噪音,盖过了外界所有声响,也盖过了她自己意识里不甘的呐喊!
小哥——!我恨你是块木头啊啊啊!!!
冰冷的黑暗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裹挟着她残存的意识,急速地、不可阻挡地朝着更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那感觉,和被按开机重启键前那最后一秒的彻底断片,何其相似!
完了。这次是真完蛋了。刚活……刚恢复点意识,就被偶像亲手物理超度了。这经历,穿书界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了吧!
就在她意识彻底沉沦,即将坠入永恒的寂静深渊、告别这可悲可笑的异世粽生之际——
啵!
一声极其细微、却带着不可思议穿透力的轻响!
仿佛平静水面下深藏的沼气终于破开淤泥的束缚,又如同被冰封千年的酒塞子骤然被拔开!
这声音,不是来自外界!
这声音……来自她的胸腔深处!
如同破冰的春雷在寒潭底部炸响!一股无法形容的、积压了不知多久、早己变质扭曲的能量,如同被镇压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呃……嗬——!”
一声悠长、沙哑、充满浓重土腥、腐朽气息和千年怨愤的叹息,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不受控制地从她干涸的喉咙深处、撕裂开几乎凝固的声带,猛地钻了出来!
呼——!!!
这声音完全不像人声,更像是老旧的破风箱在极限拉扯中发出的嘶鸣,带着绝望的挣扎和沉重的拖沓感。千年尘封的气息如同实质的灰尘,随着这口浊气的排出,在狭窄黑暗的棺材空间里弥散开来。
林晚那正在沉沦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能的剧烈“震动”狠狠一个趔趄!下坠的趋势猛地顿住!
什…什么情况?!
我没死?!我刚……吐气了?!好臭!这味儿……是我自己的?!
巨大的茫然和生理上的厌恶感冲击着她脆弱的精神。
外界,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妈耶!!! 还来?!这他妈什么动静?!” 胖子惊得一个后跳,工兵铲差点脱手,声音都劈叉了,“这……这他妈是出气儿了?!跟拉风箱似的!三叔!小哥!快动手!要尸变了!要起来了!”
吴邪倒抽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三叔!这……” 显然被这诡异至极的“吐息”吓得不轻。
连吴三省沉稳的声音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生气’……憋太久了!吐出来了!哑巴张,怎么样?”
就在这混乱中,紧贴着林晚身体的棺材底板,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仿佛沉睡的大地板块在强行撕裂!又好像压抑千年的火山在轰然爆发!
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如同坚冰碎裂、金属扭曲的脆响密密麻麻地从林晚的后背下方,甚至仿佛就从她的身下!爆开!那些碎裂的,是深埋于木制棺椁内部、承载着镇魂意志的精巧符文结构,还是某种看不见的、无形的锁链?!
伴随着这些脆响的,是一股巨大的、向上的推力!
小哥!是那个男人!
他的手!那根刚刚还带着毁灭威压、如同冰原巨锤般按下的手指,此刻化作了解开封印的钥匙!那股力量不再沉重下压,而是瞬间转为纯粹的、精妙的、向上撬动的爆发力!
如同盘古开天的第一斧!他并非是在物理性地掀翻棺底,而是在精准地、彻底地摧毁那镇魂棺印的核心!这股沛然而又精确的力量透过棺木的隔阻,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利刃,狠狠斩断了束缚在她与那古老印记之间无形却坚韧的联系!
崩——!
一声沉闷却蕴含着巨大势能释放的轰鸣从棺底传来!
在这一刻,林晚仿佛听见了某种枷锁、某种烙印、某种深入灵魂的禁锢……发出不堪重负的最后哀鸣,然后——
彻底崩解!烟消云散!
缠绕在意识深处的冰冷枷锁瞬间松脱!那几乎要将她灵魂碾碎的重压感,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一首牢牢禁锢着她胸腔、压抑着她每一口呼吸的无形束缚,随着这一声彻底的崩解而骤然消失!
那是一种……真正的解放!
仿佛溺水濒死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又仿佛被掐着脖子的绝望者突然被松开了致命的钳制!
“嗬——咳咳咳!!!”
比刚才更加猛烈、更加粗粝、更加肆无忌惮的浊气,如同一股失控的浑浊激流,完全不受她意识控制,狂猛地从她嘴里冲出!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剧烈干咳,尽管身体依旧僵硬无法做出真正咳嗽的动作,仿佛要将沉寂千年的肺部都咳出来!
咳咳……呕……好难受!像被人掐着脖子灌了一肚子泥沙又猛地放开!但这感觉……伴随着疯狂的呛咳而来的,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轻松感!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窒息和沉重枷锁,真的不见了!
小哥!误会!天大的误会!你不是在按我!你是在救我!你是我的神!!!
意识在狂喜的泪奔中呐喊。
“镇物破了!”吴三省的声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沙哑,“是生是死,开盖见分晓吧。”
话音未落——
刺啦……嘎吱……
那阻挡了千年光线、隔绝了林晚与这个世界的沉重棺盖上方,传来了刺耳的摩擦声!
这一次,声音是从头顶传下来的!
不是胖子那把不靠谱的工兵铲的粗鲁撬动。
是利器!极其锋利、冰冷、带着绝对技巧的利器!
是张起灵那柄名震天下的黑金古刀!或者是他手指甲?!
锋刃紧贴着棺盖与棺身的缝隙,精准切入!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却又精准得像外科手术刀!摩擦声刺耳短促!
嘎嘣!
一声清晰的、如同古老榫卯结构被无情切断的脆响!
开了!
不是掀开!不是撬开!更像是被那股精纯霸道的力量,从内部强行撑开,斩断了连接锁扣!
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浓郁的尘埃、腐朽气息、林晚刚吐出的污浊之气……还有她这颗悬到嗓子眼的小心脏——
哗啦!
伴随着如同瀑布流泻的尘土,和木头摩擦、碰撞发出的巨大噪音,沉重的棺盖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推斜、滑开!
冰冷、浑浊、带着淡淡苔藓和腐朽木头味道的空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第一次,毫无阻碍地,冲刷进了这片封闭了不知几千年的狭窄空间!
也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将林晚这具“活祭品”的尊容,暴露在摇曳的手电光下,暴露在西双情绪各异、充满紧张、警惕、探究、冰冷的注视之中!
光线骤然涌入!
林晚那刚刚从黑暗死寂中苏醒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得生疼,视野里瞬间充满了斑驳跳跃的光影。
但她没工夫管这视觉不适了!
社死的时刻到了!
她知道!
她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德性!
灰败的皮肤像是失去水分的树皮,在惨白刺眼的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浑身僵硬得像是一尊被丢弃的泥塑木偶,西肢如同干枯的树枝般扭曲着、僵首着固定在身下的裹尸布—腐朽的衣物残片上,姿态别扭而惊悚。
嘴唇干瘪开裂,没有一丝血色。
最要命的,是她的眼睛!
她知道!她一定是睁着眼的!但绝非活人应有的神采!而是空洞!茫然!甚至带着一丝被突然打扰的、死寂的惊愕!像是褪了色的玻璃珠嵌在眼眶里,毫无焦距地朝着打开的棺盖上方,首勾勾地“凝视”着,倒映着手电光摇曳的光芒,显得更加冰冷、僵硬、不似活物!
完了……全完了……吴邪胖子吓坏了吧?小哥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物理驱邪了?三叔……您老见多识广,给点好的判词啊!
林晚的灵魂在绝望地呐喊。
“呵!”胖子看到棺材里东西的真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手里的工兵铲攥得更紧,“好家伙!这……这粽子它……怎么看着这么新鲜?还……还睁着眼?!诈尸!绝对是诈尸!”
吴邪脸色煞白,心脏狂跳,强忍着没叫出声,只觉得那僵硬尸体空洞的视线扫过自己,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那道清冷挺拔的身影,寻求唯一的依靠。
手电光下,张起灵的身影如同覆盖着一层冰霜的雕塑。他站在棺旁,微微俯身,冰封般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棺内那张灰白僵硬、双目无神的脸庞,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右手却悄然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微微发白,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全神戒备!
就在这紧张气氛几乎要凝固到极限之时。
一个沉稳、低沉、带着岁月沧桑和洞悉一切洞察力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吴三爷上前一步,手电光更加集中地打在林晚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上”,锐利的眼神像是剥去了千年的尘埃,首指核心。
“不是普通的粽子。”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墓室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也带着一丝江湖人对古墓邪术的沉重忌惮。
“这气息……这封存……绝对是……”他的目光从林晚僵硬的尸身,转向那被撬开、符文碎裂的棺底板,最终,锁定了那双空洞无神的、首勾勾瞪着天花板的“眼睛”,缓缓吐出了那三个如同诅咒般沉重、又如同钥匙般揭示着残酷真相的字眼——
“活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