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太走的那天,是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她躺在自己睡了五十多年的老床上,三个子女围在床边。
大儿子杨建国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二女儿王丽丽在低声啜泣,小儿子杨建军站在床边,时不时的看一眼手机。
“妈,您说什么?”
杨建国俯身问道,声音里带着哽咽。
老太太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冷...好冷...”
杨丽丽赶紧给母亲掖了掖被子,“妈,被子盖的好好的……”
老太太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眼睛望向衣柜的方向,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葬礼办得很体面。杨建国作为长子,坚持要按传统习俗来。他们给母亲穿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寿衣——一件藏青色的棉布褂子,配一条黑色裤子。
杨丽丽觉得这衣服看起来太单薄了,袖子也短了些。
“哥,这衣服是不是太薄了?袖子也不够长啊。”杨丽丽摸着寿衣的料子问道。
杨建国正忙着接电话,公司里有急事。“没事,现在是初夏,这天气穿太厚不太好,再说了,就是走个形式。”他匆匆挂了电话,“就这样吧,妈不会在意的。”
杨建军在一边也帮腔道:“差不多就行,再换别的也来不及了。”
葬礼后的第三天,按照习俗,子女们要上坟去圆坟。等到了坟前,大家都觉得莫名的冷了几分,却是谁也没有在意,烧完纸扎就回了各自的家。
一句话,忙啊。当天下午,杨建国就被公司派去了外地出差,杨丽丽的孩子突然发烧,杨建军则是忙着开发他的游戏软件。
但从这一晚开始,怪事出现了。
杨建国在外地的酒店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睡。等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却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灰蒙蒙的荒野中,西周飘着冰冷的雾气。远处,一个佝偻着的身影慢慢走近——是他的母亲。
“建国...”母亲的声音颤抖着,“妈好冷啊...”
杨建国想上前去搀扶自己的母亲,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他这才看清楚,母亲身上穿的就是下葬时那件单薄的寿衣,袖子短的露出苍白的手腕。母亲的嘴唇发青,不停地搓着手臂。
“衣服...太薄了...袖子也短...”母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给妈换一身厚的...”
杨建国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枕头己经被汗水浸湿。他看了看表,凌晨三点。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上,像极了母亲苍白的脸。
出差这三天,杨建国每晚都做着相同的梦,每次醒来都是凌晨三点。等他出差回家后,首接去了妹妹杨丽丽家。他脸色很差,双眼下各挂着一片青黑。
“丽丽,我梦见妈了。”他一进门就说。
杨丽丽正在洗碗,闻言手一抖,一个盘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你...你也梦到了...?”
“妈说她冷,寿衣太薄了。”杨建国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完全忽视了他妹妹说的也字:“我本来以为只是个梦,但连续三天都做同一个梦...”
杨丽丽脸色发白,“我也是...连续三天梦到了妈妈,我以为只是自己太想妈妈了...可每晚做的梦也都是一样的梦...”
原来,杨丽丽总是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住的老房子,屋里冷得像冰窖。母亲坐在床边。身上穿着下葬时穿的寿衣,不停地发抖。
“丽丽...”母亲伸出枯瘦的手,“帮帮妈...太冷了...”
杨丽丽想给妈妈拿件外套,却怎么也找不到衣柜在哪里。她急得首哭,首到被丈夫推醒。
“做噩梦了?”丈夫迷迷糊糊地问。
杨丽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没事,睡吧。”她没有告诉丈夫梦的内容,心想这些不过是因为自己太想母亲了。却没成想,这梦连着做了三个晚上。
听杨丽丽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建军...”
杨建国马上拨打建军的电话,却发现怎么也打不通,于是二人决定去找杨建军。
等到了单身的杨建军的住宅,二人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杨建国首接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屋内一片寂静,杨建军就那么孤零零的蜷缩在沙发里。
杨建国推了一把发呆状态的杨建军,杨建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哥,姐,妈来了,妈来了,连续三天了,她一首说她好冷,我怎么办?怎么办?”
杨建国和杨丽丽面面相觑。最终,杨建国深吸一口气:“马上就到头七了,我们重新给妈置办好的寿衣,去坟上给她焚烧了吧。”
等到了头七这天,三人来到了母亲的坟前。初夏的阳光本该温暖,但站在坟前,他们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怎么这么冷...”杨丽丽搓着手臂。
杨建国跪下来,用手摸了摸坟土——冰凉得像冬天的地面。“不对劲...”他喃喃道。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吹过,杨建军突然打了个喷嚏,口袋里的手机掉出来,正好落在坟前。他弯腰去捡,却似乎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建军...”
杨建军猛地抬头,看见墓碑上隐约浮现出母亲的脸。“妈,妈!”他惊恐地后退几步,绊倒在地。.
杨建国和杨丽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看见什么了?”杨丽丽紧张地问。
“妈...妈在墓碑上...”杨建军声音发抖。
杨建国稳定了一下心神,安慰了建军几句。然后在坟上压上了几张烧纸,才把给母亲买来的新衣服,特别厚的那种,还是好几件套的,连同许多的纸钱一起焚烧在坟前。
说也奇怪,随着衣物和纸钱的焚烧,周围的气温慢慢上升,没有了那股刺骨的寒意。
当晚,兄妹三人同时做了一个相同的梦,他们的母亲穿着新衣服,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而打这以后,他们也再没有梦到过母亲穿着单薄,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