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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的日子，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看似松弛，却始终绷着一根名为“未知”的弦。临山市的夏天彻底苏醒，蝉鸣聒噪，阳光灼热，但笼罩在高三毕业生头顶的，却是一种混合着解脱后的虚脱与等待宣判的焦灼。空气里弥漫着冰淇淋的甜腻、游泳池的氯水味，以及无处不在的、关于“答案”、“估分”、“分数线”的窃窃私语。
“攻坚指挥部”的备用教室，在高考结束后便沉寂下来。巨大的白板上，“终局坐标：无悔！”几个字依旧清晰，旁边还残留着宋小雨画的“必胜炸鸡”涂鸦，只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曾经堆满试卷和草稿纸的长桌，此刻空空荡荡，只有几本被遗忘的参考书孤零零地躺在角落。
林薇回到家中，将那个陪伴了她整个高三、边角磨损的书包轻轻放在书桌旁。那本深蓝色的《高考攻坚体系手册》安静地躺在里面，像一枚沉甸甸的勋章，记录着汗水、泪水、炸鸡味、牛奶香和无数个深夜的灯火。她没有立刻翻开它，只是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被阳光晒得发白的街道，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一场盛大的狂欢过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
她尝试估分。对着网上流传的参考答案，一遍遍核对，一遍遍计算。数字在草稿纸上跳跃，658？662？还是……648？每一次微小的变动都牵扯着心脏剧烈的收缩。数学压轴题最后那几步简略的推导，理综物理那道战略性放弃的多选题，语文作文那几句可能不够出彩的论述……每一个不确定的点都像一颗定时炸弹，在她脑海里反复引爆。
她不敢去想韩东。他那只手腕……最后理综考试时他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右手……他考得怎么样？物理实验操作彻底放弃了，那几道需要精细计算和书写的大题……她强迫自己停止想象，但担忧如同藤蔓，无声地缠绕上来。
宋小雨在群里异常活跃，每天分享着各种“玄学查分攻略”、“锦鲤保佑图”和“分数线预测”，试图用夸张的喧嚣驱散等待的阴霾。王超则一头扎进了游戏世界，用虚拟的厮杀麻痹现实的焦虑。沈言一如既往地沉默，只在群里偶尔分享一篇关于大学专业选择的深度分析文章。韩东……几乎没有消息。头像永远是灰色的，仿佛从那个交卷的瞬间，就彻底消失在了网络的另一端。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终于，到了查分日。
清晨，天空阴沉沉的，酝酿着一场夏日的暴雨。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林薇早早醒来，坐在电脑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指尖冰凉。父母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开着，却没有人看进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
查分系统开放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八点五十分，林薇刷新了无数次页面，手心全是汗。手机屏幕上，“攻坚指挥部”的群聊死寂一片，连宋小雨都安静了下来。
八点五十九分。林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鼠标指针悬停在“查询”按钮上，微微颤抖。
九点整。
她用力点击！
页面瞬间刷新！一片空白！网络拥堵！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疯狂地按着F5刷新键，屏幕上的小圆圈徒劳地转动着。
“出来了！”客厅里传来父亲一声压抑的低呼。
林薇猛地转头！只见客厅电视屏幕上，临山电视台的首播画面里，主持人正用清晰而平稳的语调播报：
“……202X年临山市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成绩现己公布。本科第一批次（重点本科）录取控制分数线为：理科 580分，文科 598分……”
580分！林薇的心猛地一沉！比她预估的最低心理防线还要高！她顾不上去听后面的分数线，猛地转回头，再次疯狂刷新电脑页面！
终于！页面跳转！
一个简洁的表格出现在屏幕上。
姓名：林薇
考生号：XXXXXXXXXX
总分：665
语文：129
数学：143
英语：142
理科综合：251
物理：93
化学：80
生物：78
总分排名：临山市 理科 第 68 名
665分！
市排名68！
林薇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仿佛不认识它一般。665！比她预估的最高值还要高！数学143！理综251！物理93！虽然化学和生物比她预想的低了一些，但数学和物理的超常发挥，硬生生将总分拉了上去！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坝！她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捂住嘴巴，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是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喜悦和释然！她做到了！他们做到了！在经历了三模的惨败、韩东的手伤、高考的极限挑战之后，她竟然冲进了全市前一百！665分！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分数！
“多少分？！”父母己经冲到了书房门口，声音颤抖。
“665！爸！妈！665！市68名！”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亮光！
“太好了！太好了！”母亲瞬间红了眼眶，父亲用力拍着她的肩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是群消息！
宋小雨：【啊啊啊啊啊！637分！我过一本线了！呜呜呜！英语145！薇宝！韩大神！沈大神！王超！我爱你们！！！】
王超：【659分！市89名！数学138！理综263！物理98！我王超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沈言：【682分，市21名。】
沈言的消息依旧简洁，但那个682分和21名，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林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韩东！韩东呢？！
她颤抖着手，在群里飞快地打字：【韩东！韩东！你多少分？！@韩东】
宋小雨：【@韩东 韩大神！快出来！】
王超：【@韩东 东哥！别潜水了！】
沈言：【@韩东】
群里一片寂静。韩东的头像依旧灰暗。
林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好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他……考砸了？因为手腕？物理没考好？理综崩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一个单独的微信消息提示！
韩东：
分数：695
排名：市 7
没有表情，没有标点，只有冰冷的两个数字。
695分！市第7名！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淹没了她！695分！在手腕重伤、书写困难、被迫放弃物理实验操作和部分精细计算的情况下，他竟然考出了695分！全市第七！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是如何在剧痛中，用那只颤抖的手，写下一个个简练却精准的公式和推导；如何在时间压迫下，用大脑强行压缩步骤，输出最核心的得分点；如何在绝望的边缘，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和建模思维，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是滚烫的、混合着巨大喜悦、敬佩和心疼的泪水。
她颤抖着手指，在群里转发了韩东的消息：
林薇：【韩东：695！市7！】
群里瞬间炸了！
宋小雨：【！！！！！！695！市7！韩大神你是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王超：【卧槽！695！东哥牛逼！（破音）】
沈言：【意料之中。恭喜。】
宋小雨：【薇宝665！沈神682！王超659！我637！我们……我们全过一本线了！而且都超了好多！指挥部万岁！炸鸡万岁！牛奶万岁！】
林薇看着群里刷屏的欢呼和感叹号，看着屏幕上那一个个耀眼的分数和排名，胸腔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暖流填满。那些在储藏室里的泪水，在奥赛营榜单前的羞耻，在省赛冰原上的挣扎，在三模风暴中的绝望，在高考考场上的搏杀……所有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过脑海，最终都汇聚成眼前屏幕上这些闪闪发光的数字。
这不是终点。但这一刻，所有的汗水、泪水、炸鸡和牛奶，所有的挣扎与不屈，所有的信任与协作，都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酝酿己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窗内，她的世界，阳光万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