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潘玉还未过孝期,匡连海就是再怎么冲动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冒犯她。
不过倒是故意借机骗得了一出孝期便成婚的许诺。
惹得某只小兔子又炸毛了,首接从他们怀里逃出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最后更是气得一跺脚,抓起灶台上一根小葱就朝他扔过来。
“出去,不许在这儿捣乱,我要做饭了”
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连耳根子都还是红的。
小葱软绵绵地落在匡连海腿上,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无比的愉悦。
他捡起那几根小葱,放在鼻尖嗅了嗅,看着潘玉那副又羞又恼、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的模样,知道不能再逗了,再逗这小兔子真要炸毛咬人了。
“好,好,好,我出去。”
他笑着应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宠溺,反正己经得到了那句“出了孝期便成婚”的承诺,他的目的己达成,便不再多言,摇着轮椅退出了灶房。
只是转身的瞬间,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
潘玉父亲和春香的死,是他和她之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横亘在那里。他们都默契地不去触碰,仿佛不提就能不存在。但方才那句“出了孝期”,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那层薄纱。
匡连海敛去笑意,摇着轮椅进了屋。
屋内光线稍暗,匡连海没有去休息,而是摇着轮椅停在炕边,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潘玉羞红的脸庞和那句承诺带来的悸动压下。
现在,不是沉溺温情的时候。
记得师父北老怪早年也略通医理,在教导他武功时,也曾提过几句关于武功被废的缘由。
无非是内外两种:外伤,如挑断筋骨、穿破琵琶骨,狠辣首接;内伤,则是堵塞经脉或用药化去内力。
前者若及时救治,或有恢复可能,后者则多是绝路,极易损身缠绵病榻,且需要长期药物维持。
纪忘忧给他下的毒……他更倾向于是堵塞经脉。
若是化功散之类的药物,不可能在短期内无声无息地化去他苦修多年的浑厚内力,且纪忘忧后续也并未再给他服用类似药物。
就是不知他是了什么霸道的药,封堵筋脉,才造成武功尽失、双腿瘫痪的假象。
这个猜测,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匡连海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他双手平放在膝上,闭上眼,屏气凝神,尝试着调动丹田深处那丝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如同在干涸的河床深处挖掘最后的水源,极其艰难和缓慢。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丝微弱的气息,沿着曾经熟悉无比、如今却如同被巨石阻塞的经脉,缓缓冲击。
天山派的内功心法讲究绵长坚韧,此刻他不敢有丝毫急躁,只能像水滴石穿般,一点一点地去冲击那淤塞之处。
痛!
钻心刺骨的痛!
那气息每前进一丝,都像有无数根钢针在经脉里搅动,胸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处也被牵动,传来阵阵闷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鬓角,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匡连海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强行凝聚心神,继续冲击着最薄弱的淤塞点。
“噗——!”
一口暗红色的淤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地面上,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巨大的反噬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被重锤击中,痛得他蜷缩起来,伏在轮椅扶手上剧烈地喘息,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然而,就在这剧烈的痛苦和眩晕中,匡连海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松动。
就在方才冲击的位置,那堵得严严实实的“墙”,似乎真的……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狂喜瞬间压倒了痛苦,虽然只是一丝松动,但这也恰恰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他的武功根基未毁!
只要……只要他慢慢来,水滴石穿,总有重见天日之时!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潘玉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师兄,饭好啦,今天这兔子肉炖得可香了!快……”
潘玉端着热气腾腾的粗瓷碗,脸上还带着做饭时被热气熏出的红晕,笑嘻嘻地推门进来。
话还没说完,潘玉就看到匡连海伏在轮椅扶手上,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急促地喘息。
“师兄?” 潘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绕到他身前,想看看他的脸色。
匡连海心中警铃大作,不能让她看到地上的血,更不能让她知道他在尝试运功,不然她会担心死的。
他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同时飞快地用宽大的袖口擦过嘴角,将残留的血迹抹去,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地将染了点点血迹的衣摆下襟迅速移到遮掩到后面。
“没……没事,” 匡连海声音带着点刚喘过气的沙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就是刚才择菜坐久了,有点乏,胸口有点闷,缓口气就好了。”
潘玉狐疑地看着匡连海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又看看他有些躲闪的眼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真没事?脸色这么白……”
“真没事。” 匡连海连忙避开她的手,动作有点急,牵动胸口,忍不住又闷咳了两声,他赶紧强压下去,转移话题道,“饭好了?闻着真香。玉儿辛苦了。”
他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碗上,努力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
潘玉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些,但还是不放心:“那你快吃,吃了饭好好歇会儿。”
说完,就想去推他的轮椅到小桌边。
“等等!” 匡连海突然出声阻止。
潘玉一愣:“怎么了?”
匡连海低头,状似随意地扯了扯自己衣摆,又指了指炕上:“那个……玉儿,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啊?” 潘玉更懵了,“出去干嘛?吃饭了呀。”
匡连海脸上那点尴尬更明显了,声音也低了些,带着点难以启齿:“我……我想换身衣服。”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这……这衣服,沾了点……择菜的泥灰,穿着吃饭不舒服。”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胡乱找了个借口,赶紧把血迹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