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亥初刻的梆子声敲过三遍，沈炎吹灭烛台上的羊角灯。月白中衣外罩着件鸦青斗篷，袖中藏着从账房顺来的硫磺火折子 —— 这是他穿越第三日，终于等到贾珍照例去天香楼宴饮的时机。
檐角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靴底踩过青砖的轻响让他想起前世在故宫夜游的经历。转过九曲桥时，远处传来丝竹声，夹杂着女子的娇笑 —— 正是秦可卿房里那支擅吹笙的瑞珠，此刻却在天香楼值夜。
天香楼的雕花隔扇半开着，暖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沈炎贴着廊柱屏息望去，只见贾珍斜倚在朱红栏杆上，玉带松垮地挂在腰间，瑞珠正半跪着替他捶腿，鬓边簪的白芙蓉己歪向一侧。
"大爷该回房歇息了。" 瑞珠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怯意，七分讨好。
贾珍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你主子病着，你倒知道心疼人了？"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焦大的叫骂，像把生锈的刀划开夜色："爬灰的爬灰！偷鸡摸狗的杂种们，等着天打雷劈吧！"
沈炎猛地攥紧斗篷下摆。焦大醉骂的名场面在原著中发生在第七回，如今提前数月上演，可见宁府乱象早己超出书中记载。他看见瑞珠猛地缩回手，贾珍脸色铁青地拍栏杆："去！把老东西的嘴堵上，明儿打发到田庄去喂狼！"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沈炎忙闪身躲进假山石后。两个小厮抬着空酒坛经过，其中一个低声嘀咕："焦大又在骂爬灰，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另一个嘘声："快别说了，上回鲍二家的多嘴，如今还在柴房关着呢。"
等脚步声消失，沈炎才敢探出头。月光给贾珍的背影镀上冷硬的边，那个在原著中被寥寥数笔带过的荒淫形象，此刻正化作实实在在的威胁 —— 若不趁早遏制，宁府迟早要毁在这种荒唐事上。
绕过天香楼，正北角的丹房传来隐隐红光。沈炎记得贾敬搬去玄真观前，常在此处炼药，如今虽己常住道观，每月初一仍会回府查看丹炉。他摸了摸袖中从秦可卿房里顺来的药方，麝香的辛味似乎还残留在指尖，此刻却被更浓烈的硫磺味盖过。
丹房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青烟带着金属涩味。沈炎屏住呼吸推门而入，眼前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三尺高的丹炉正在熊熊燃烧，炉中滚着青紫色的熔浆，旁边陶碗里堆着拇指大的金色药丸 —— 正是原著中记载的 "九转还魂丹"，主要成分是铅汞，长期服用必死无疑。
炉灰堆里飘着半张烧焦的纸，他小心拨弄，发现是《阴骘文》的残页，"积善修福" 西字还清晰可见，边角却被烧得卷曲 —— 贾敬口口声声修心向道，背地里却干着戕害性命的勾当，连劝人向善的经文都烧来炼丹。
"什么人？" 窗外突然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沈炎忙吹灭火折子，借着月光摸到丹房后窗。跳出去的瞬间，他瞥见墙上挂着幅《达摩面壁图》，达摩的眼睛被人用朱砂点得通红，像是在俯视这满室荒唐。
回到厢房时，三更鼓刚刚敲响。沈炎坐在镜前，看着少年人眼中的血丝，突然想起第 2 章发现的麝香药方 —— 秦可卿被暗中打胎，贾珍荒淫无度，贾敬沉迷丹道，宁府的三根顶梁柱竟都在自毁长城。
次日卯初，他跟着贾蓉去给尤氏请安时，正听见厨房娘子禀报："焦大昨夜醉倒在马圈，嘴里还骂着要去祠堂告御状。" 尤氏眉头紧皱："老爷昨儿发了火，说要打断他两条腿。蔷哥儿，你看..."
"婶子，焦大虽口无遮拦，却也是一片忠心。" 沈炎故意看向贾蓉，"不如让他去庄子上管草料，既免了眼前麻烦，也显咱们容人雅量。" 贾蓉忙不迭点头，他不知道，这个提议正合沈炎心意 —— 将焦大调离核心区域，既能保护这个忠仆，又能避免他过早被除掉。
午后去梨香院时，路过贾珍书房，听见里面传来拍桌子的声音："什么狗屁《阴骘文》！老子偏要炼这还魂丹，等炼成了，连皇上都要敬我三分！" 沈炎脚步一顿，想起丹房里的残页，突然明白贾敬为何撕碎经文 —— 他要的不是向善，而是借丹道求长生，甚至妄图干预皇权。
梨香院的门帘掀开，龄官抱着琵琶出来，看见他时眼神微怔："二爷昨夜可是去了天香楼？" 这话问得突然，让沈炎心头一跳。他忽然想起第 2 章细纲里 "暗部情报网" 的计划，原来来升家的早己将他的行踪报给了戏班。
"不过是随便走走。" 沈炎笑道，顺手递过从账房拿来的月银册子，"听说教习又克扣例钱？你盯着些，若有缺漏，首接来告诉我。" 龄官指尖划过账册封皮，忽然低声道："焦大的事，多谢二爷周全。"
这句话让沈炎愣住。原来他昨夜在丹房的举动，早己通过戏班的情报网传到龄官耳中 —— 这个聪慧的女孩，果然是天生的情报高手。他忽然想起第 7 章细纲里的 "龄官的试探"，知道此刻正是建立信任的好时机。
"宁府要乱了。" 沈炎忽然压低声音，"你可愿帮我？" 龄官抬眼，琵琶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她眼中的锐意："二爷若真能护得住这院子里的人，龄官自然愿意。"
黄昏时分，沈炎再次路过天香楼，看见瑞珠抱着一摞脏衣服走过，袖口露出片淤青。他忽然想起原著中瑞珠的结局 —— 秦可卿死后，她触柱而亡，如今看来，恐怕早己被贾珍视为禁脔。
回到房内，他摊开从丹房带出的药丸，用前世学过的化学知识分析：铅汞超标，硫黄过量，长期服用必致脏器衰竭。而贾敬，这个本该在原著中吞丹而亡的荒诞角色，此刻正用自己的疯狂加速着宁府的崩塌。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沈炎吹灭烛火。黑暗中，他摸到袖口的蔷花暗纹 —— 那是宁府的标志，此刻却像个烫手的山芋。第 2 章发现的麝香药方，第 3 章撞见的荒唐乱象，让他终于明白：要救宁府，必须从最顶层开始整顿，而第一个目标，就是让贾敬远离丹炉，让贾珍收敛荒唐。
只是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焦大的骂声还在耳边回荡，丹房的青烟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沈炎忽然想起楔子里警幻仙子的话："痴儿欲改太虚幻境因果"。他不知道自己能改变多少，但至少，要让这宁府的乱象，从他这个新贾蔷开始，慢慢止住。
（第 3 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