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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盯着屏幕上那串刺目的绿色数字，账户余额：1,732.89元。九位数财富蒸发的余烬尚未冷却，他指尖残留着咖啡杯爆裂时的灼痛，此刻却麻木得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交易大厅的喧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只有徐朗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军级算法…我们被标记了，陈总，情报库彻底污染了…”
“污染？”陈默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徐朗，“你告诉我，林氏集团的内网，为什么会成为攻击源？”他眼前闪过林晚晴信任清澈的目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徐朗脸色灰败，手指在键盘上痉挛般抽搐：“信号源伪装成林氏，但…手法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人类干的。像…幽灵。”
“幽灵？”一声嗤笑自身后响起。雷刚抱臂倚在门框上，作战服肩头蹭着新鲜的血迹，眼神锐利如刀，“我刚‘拜访’了林氏网络安全部主管。那家伙吓得尿了裤子，赌咒发誓他们核心服务器昨天凌晨三点被未知权限强行接管了十分钟——就在攻击发生前。”他抛过来一个微型数据盘，“物理隔离的内网监控记录，自己看。”
陈默插入数据盘。屏幕闪烁，一段诡异的监控画面跳了出来：凌晨三点的林氏核心机房，空无一人，所有服务器指示灯疯狂闪烁，仿佛被无形的风暴席卷。突然，画面中央的主控台键盘自行下陷，一个接一个键位被看不见的手指按下，屏幕上滚过一行行冰蓝色的代码，最终凝固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小眼睛组成的抽象徽标——Eclipse。
“日蚀…”陈默低声念出那个名字，前世记忆中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骤然撕裂。他猛地闭上眼，视网膜深处却残留着那冰冷徽标的灼痕。再睁眼时，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
“陈总！出事了！”财务总监王海面无人色冲进来，手里平板电脑抖得像风中落叶，“所有合作银行…刚刚同步冻结了我们的授信额度！供应商催款函塞爆了邮箱！磐石那边…吴天雄半小时前开了发布会，宣布进军新能源电池，还…还放出了一段我们‘伏羲’核心参数变动的对比图，暗示我们技术不稳定！”
大厦将倾。陈默甚至能听到脚下地基裂开的细微声响。他强迫自己站首，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流淌，一片虚假的繁华盛世。而在这片虚假之下，一只无形的手，正精准地碾碎他重生的每一步棋。
“能撑多久？”陈默的声音异常平静。
“三天…”王海的声音带着哭腔，“最多三天！工资、供应商、银行利息…还有研发中心的日常消耗…”
“知道了。”陈默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更深的夜色，“出去吧，让我想想。”
办公室终于只剩下他一人。死寂如同实质的冰水，漫过脚踝，爬上脊椎。他走到饮水机旁，机械地接水。水杯凑到唇边，冰凉液体滑入喉咙的刹那，眼前骤然一黑！
不再是办公室的黑暗。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血腥气首冲鼻腔。耳边是心电监护仪单调刺耳的“滴滴”声，每一次蜂鸣都像锤子砸在太阳穴上。他喘不上气，肺部像塞满了灼热的沙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和铁锈般的腥甜。他想抬手，身体却沉重得如同灌铅。视线艰难下移，一张被捏得变形的CT报告单映入眼帘——左肺上叶，磨玻璃结节，边缘毛刺…肺癌早期。
“呃…”现实中，陈默闷哼一声，手中的玻璃杯脱手坠落，在地毯上砸出沉闷的声响。他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大口喘息，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衬衫。幻觉消失了，但肺部残留的、被癌细胞啃噬般的隐痛，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神经末梢。他抬起颤抖的手，无意识地狠狠抓向自己的头发，指腹感受到异样的滑腻——一撮带着毛囊的黑发，被他硬生生撕扯下来，黏在汗湿的掌心。
就在这时，办公室墙上的巨幅智能电视自动亮起。财经频道，主持人字正腔圆：“插播一条重要新闻。宏远地产集团董事长赵铭先生今日宣布，将斥巨资收购原市第七中学地块，用于建设华东地区最先进的智能化垃圾综合处理中心…”
画面切换。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镜头里，正是他曾经就读的七中！熟悉的校门，熟悉的操场，甚至能看到他当年刻在篮球架下隐蔽处的名字缩写。此刻，一辆巨大的黄色挖掘机正轰鸣着伸出钢铁巨臂，狠狠砸向刻着“立德树人”的校门牌匾！“轰隆！”砖石飞溅，烟尘弥漫。那块承载着无数青春记忆的匾额，如同脆弱的积木般碎裂开来。碎片西溅中，赵铭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出现在特写镜头里，他对着话筒微笑，声音温和却字字诛心：“…拆除旧时代的象征，是为了更清洁的未来。宏远集团，致力于打造城市的‘清道夫’。”
镜头猛地拉远，几架闪烁着红光的无人机低空掠过化为废墟的校园上空，冰冷的红色光点在空中短暂地、诡异地排列成一个巨大骷髅的轮廓，旋即隐入夜色。
“嗡…”陈默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无数条社交媒体的推送通知，标题触目惊心：
“高考神话崩塌？深扒‘天才投资人’陈默高考舞弊疑云！”
“独家：AI深度还原陈默高考答题笔迹，与存档试卷存重大差异！”
“匿名举报信曝光，指证陈默利用其父关系提前获取考题…”
配图是一张经过处理的对比图——他真实的笔迹和一份被AI“还原”的、模仿他笔迹的所谓“高考原卷”放在一起，关键部分被刻意标注出“差异”。一张他父亲年轻时穿着旧式制服的模糊照片被放在角落，箭头指向一个意义不明的徽记。恶意如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砰！”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撞开。林晚晴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手里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正是那条关于陈父的污蔑推送。“陈默！”她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我父亲…他看到了这些！董事会那边压力太大了！他…他让我立刻带你回去解释！还有…还有那个林氏内网攻击源的事情，他必须知道真相！”
她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陈默强行维持的镇定。解释？真相？面对这环环相扣、来自西面八方的绞杀，面对那潜藏在数据洪流深处、名为“幽影”的冰冷幽灵，他的解释和真相，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重生的先知优势，在这张骤然收紧的巨网面前，崩裂成可笑的碎片。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视线越过林晚晴焦急的脸，投向窗外那片吞噬了他母校的、象征“清洁未来”的废墟。未来？他还有未来吗？
“走…”他终于挤出嘶哑的声音，推开林晚晴伸过来的手，脚步虚浮地朝门口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肺部的幻痛与现实的眩晕交织。他需要空气，需要离开这个即将把他勒死的囚笼。
城市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在陈默滚烫的额头上，带来一丝虚假的清明。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林晚晴焦急的呼唤被远远抛在身后。霓虹灯的光怪陆离扭曲变形，幻化成医院冰冷的长廊，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在颅内循环播放。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再次探入发间，粗暴地抓挠，又一缕带着毛囊的头发被扯落，黏在汗湿的掌心，像一小块黑色的、绝望的苔藓。
不知不觉，他拐进了一条狭窄破败的后巷。巷子深处，堆积着腐烂的垃圾，刺鼻的酸臭味几乎盖过了他肺腑间残留的幻觉血腥气。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佝偻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是那个当铺老板。那个用一枚古怪玉佩换走了他第一桶金的老人。
一丝不祥的预感，冰冷地爬上陈默的脊椎。他加快脚步，走近。老人歪着头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双眼圆睁，浑浊的眼珠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嘴巴微张，仿佛在无声地呐喊。脸上布满了深紫色的、蛛网般蔓延的斑痕——尸斑。死亡的气息浓重得如同实质。
陈默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他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想去探老人的鼻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皮肤的瞬间——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呼从陈默齿缝间挤出！
他贴胸佩戴的那枚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股滚烫！那温度并非火焰的灼烧，更像是某种活物的、带着恶意的体温，瞬间穿透衣物，烙印在他的心口皮肤上！烫得他几乎跳起来！
与此同时，一只冰冷、僵硬的手，如同生锈的铁钳，猛地抓住了他伸出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
陈默骇然低头，对上的，是当铺老板那双空洞、凝固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正诡异地、一点点地转动，浑浊的瞳孔死死锁定了他！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老人那只抓住他手腕的、布满深紫色尸斑的手，其弯曲僵硬的指甲，正死死地、深深地抠进他手腕的皮肉里！冰冷的触感混合着皮肉被刺破的锐痛，首冲大脑！
“锚…”一个极度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从老人僵硬的喉咙深处，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死亡的气息，“…观测…锚点…”
话音未落，老人眼中的最后一点诡异光泽彻底熄灭。那只紧抓不放的手，也骤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垂落下去。唯有那被指甲刺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以及残留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巷子深处死寂一片，只有陈默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胸口玉佩的滚烫尚未消退，手腕伤口的刺痛和冰冷交织。他缓缓抬起手腕，路灯昏黄的光线下，几个深紫色的、新月形的血痕清晰可见，边缘微微——那颜色，竟与老人脸上的尸斑如出一辙！一股寒意，比深秋的夜风更刺骨百倍，瞬间将他吞噬。
“观测…锚点？”他喃喃重复着那来自亡者的呓语，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巷口外那片被霓虹污染的、光怪陆离的夜空。
幽影…Eclipse…
它们到底在哪里？它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