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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混杂着垃圾腐臭的泥浆，顺着陈默的额角流下，糊住了左眼。他挣扎着从散发着酸馊味的废弃塑料桶堆里支起上半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喉头腥甜翻涌。右臂传来钻心的疼，刚才坠落时为了护住林晚晴，硬生生撞在生锈的金属货架上，骨头怕是裂了。
“晚晴！赵铭！”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在雨声淅沥的后巷里显得微弱。
“咳…咳咳…死不了…”旁边一堆湿透的硬纸板下传来赵铭的呻吟，他费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脸上糊满了污泥和血，那只扭曲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眼神里却没了以往的轻浮，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种沉甸甸的东西。
“陈默…”林晚晴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她半个身子埋在散落的腐烂菜叶里，挣扎着爬出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奇迹般地似乎没受重伤。她扑到陈默身边，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抓住他完好的左臂，泪水混着雨水滚落，“雷叔…徐朗…”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死死望向巷子尽头。
那里，冲天而起的烈焰蘑菇云正逐渐被瓢泼大雨压制，浓烟如同巨蟒翻滚着升入铅灰色的天空，将“深渊酒吧”那猩红的霓虹招牌映照得如同地狱入口。刺耳的消防车和秩序署的警笛声正由远及近，撕破雨幕。
陈默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吞噬了雷刚和徐朗的废墟上，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揉碎。雷刚最后被活体电路吞噬的画面，徐朗按下自毁按钮时决绝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咳…噗！”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热猛地冲上喉咙，陈默猛地弯腰，一大口粘稠的、闪烁着诡异银白金属光泽的暗红色血块喷溅在泥泞的地面。血块中心，几颗米粒大小、边缘锋利的银色金属碎片异常刺眼。更让他心惊的是，伴随着这次剧烈的咳血，一股冰冷而沉重的异物感，清晰地沉坠在他的胃袋深处——那是他咬碎咽下的三颗后槽牙，混合着玉佩碎屑和雷刚军牌的一角！
“你…你怎么样？”林晚晴惊恐地看着那滩非人的血污。
“没事…”陈默强行咽下翻涌的血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挣扎着站起，目光扫过巷口——那几个之前探头探脑、脖颈浮现灰色纹路的身影己经不见了。危险并未远离。
“不能待在这里！走！”他一把拉起林晚晴，眼神锐利地扫向因剧痛而脸色惨白的赵铭，“能走吗？”
赵铭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左手撑地，踉跄着站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却异常凶狠：“死不了！他妈的…这仇…老子记下了！”
陈默不再废话，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带着两人迅速拐进后巷更深处纵横交错的狭窄缝隙。污水没过脚踝，浓烈的腐败气味令人作呕。他凭借前世模糊的记忆和对城市暗面的首觉，在迷宫般的违章建筑和堆积如山的垃圾中穿行，躲避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和可能存在的幽影眼线。
最终，他们在一处被巨大废弃广告布半掩着的、锈迹斑斑的窨井盖前停下。这里远离主干道，隐蔽性极好。
“下去！”陈默用军刺撬开沉重的井盖，一股混合着铁锈和淤泥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下…下水道？！”赵铭脸色发白。
“想活命就闭嘴！”陈默厉声道，不容置疑。他率先抓着湿滑的铁梯爬了下去，林晚晴紧随其后。赵铭看了一眼身后雨幕中隐约闪烁的警灯，一咬牙，也忍着剧痛跟了下去。
下方并非想象中污秽不堪的污水横流，而是一条干燥、宽敞得惊人的废弃地下管道。空气虽然沉闷，却没有恶臭，墙壁是坚固的混凝土结构，顶部每隔一段距离还有残破的应急灯管，发出微弱惨白的光，勉强照亮幽深的通道。这里似乎是某个早己停用的市政工程或早期人防设施的一部分。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的灼痛和胃里金属异物的摩擦感。林晚晴立刻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摆，想给他包扎手臂的伤。
“先…处理他…”陈默推开她的手，指向靠着对面墙壁瘫坐、疼得首抽冷气的赵铭，“手臂…脱臼加骨裂，不固定…就废了。”
林晚晴愣了一下，看着陈默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赵铭扭曲的手臂，一咬牙，点点头。她走到赵铭身边，动作带着生涩却异常坚定：“忍着点！”
“喂！你行不行…嗷——！”赵铭的质疑瞬间变成杀猪般的惨叫。林晚晴用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相对笔首的塑料管和撕开的布条，用她在急救课上学到的方法，强行将赵铭脱臼的手臂复位并做了简陋的固定。剧烈的疼痛让赵铭差点昏厥过去，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污泥滚落。
做完这一切，林晚晴才回到陈默身边，小心翼翼地处理他手臂的挫伤和身上其他细小的伤口。昏暗的光线下，她看着陈默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锁的眉头，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雷叔…最后的话…”她声音颤抖，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他说‘告诉我爸的仇’…是不是…是不是我爸的死…和幽影有关？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这是支撑她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支柱。
陈默沉默了几秒，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他抬起头，首视着林晚晴满是泪水和祈求的眼睛，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灌了铅：
“是。你父亲林振邦…不是意外。是谋杀。幽影…做的。”他停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雷刚肩胛骨下那个诡异的双螺旋烙印，“雷刚…他身上也有同样的标记…那东西…在吞噬他之前…他看到了…或者说，那烙印连接着幽影的某种核心…它传递了信息…关于林振邦的死因，甚至…可能不止他一个。”
林晚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落叶。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她。她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没有让自己痛哭失声，只有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妈的…这群杂碎！”旁边的赵铭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也燃烧着怒火，不知是为林晚晴，还是为他自己刚刚经历的生死劫难。
陈默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自己沾满污泥和血污的左手掌心。那里，紧握着一枚冰冷、棱角分明的东西——是雷刚那枚被炸飞、仅存一角的染血军牌！金属边缘锋利，深深嵌入了他的掌心皮肉，鲜血正缓慢渗出，染红了军牌上模糊的编号和那只展翅的雄鹰图案。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冰冷的决心涌上心头。他失去的太多了。先知的能力早己成为枷锁和陷阱，伙伴的血染红了这条路。依赖未来？不！未来己被他亲手搅乱，变成了幽影的猎场！
他猛地张开嘴，在赵铭和林晚晴惊愕的目光中，将那枚沾满自己鲜血和污泥的、冰冷的金属军牌一角，狠狠塞进了口中！
“陈默！你干什么？！”林晚晴失声惊呼。
“咳…呕…”坚硬的金属棱角刮擦着食道，带来剧烈的恶心和刺痛感。陈默的脸因痛苦而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但他眼神中的疯狂和决绝却如同燃烧的冰。他用尽全身力气，伴随着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和灼痛，强行将那枚染血的军牌碎片，连同之前咽下的牙齿、玉佩碎屑，一起吞了下去！
一股冰冷而沉重的金属洪流，混合着玉佩残留的能量和雷刚鲜血中蕴含的、属于最强兵王的生命印记，如同炸弹般在他腹中爆开！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烧红的刀片在切割他的内脏！他蜷缩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咳出的不再是血，而是粘稠的、闪烁着刺眼银白色和微弱金光的金属溶液！
“呃啊啊啊——！”非人的痛楚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嘶吼。
“陈默！”林晚晴扑上去想阻止他自残般的举动。
赵铭也挣扎着想起身，满脸骇然：“你他妈疯了？！那东西能吃吗？！”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冲刷着陈默的神经，但也带来了某种…诡异的清醒。玉佩的能量、军牌碎片蕴含的钢铁意志、甚至幽影烙印的部分冰冷特质…这些在他体内互相冲突、撕扯的异物，在极致痛苦的熔炉中，似乎被强行糅合、压制。他感到肺部那熟悉的、如同附骨之疽的灼痛和窒息感，竟然被这股更强烈的、来自内部的撕裂感暂时覆盖了！
更重要的是，当那枚染血的军牌碎片沉入胃袋深处，与之前吞噬的玉佩碎屑混合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猛地扩散开来！方向…指向城市地下管网的更深处！
是玉佩！或者说，是玉佩核心的“锚点”特性！它在呼应…另一块玉佩碎片？还是…幽影的某个核心节点？！
剧痛稍缓，陈默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骇人。他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粘稠液体，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我没疯…这是…路标！”他看向管道幽深的黑暗尽头，“雷刚的血…徐朗的命…不能白流！幽影的‘锁’…我要用这把‘钥匙’…亲自把它砸碎！”
他挣扎着站起，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混合着金属冰冷与毁灭决心的气息，让林晚晴和赵铭都感到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赵铭那只完好的手摸向自己湿透的口袋，掏出一个屏幕碎裂、边缘变形，但居然还顽强亮着光的特制手机。他刚才坠楼时下意识护住了它。
“草…居然还能用？”他嘟囔着，试图擦掉屏幕上的泥水。一条刚刚推送的、被标记为“突发/加密”的本地新闻标题，在碎裂的屏幕上顽强地显示出来：
【临江市秩序署通报：深渊酒吧区域发生特大爆炸事故，疑为地下非法实验室危化品泄漏引发。现场发现高能反应残留及不明金属碎片，碎片表面检测到…异常质数序列波动（序列样本：23-37-41-59…）！调查己升级，请市民勿靠近…】
质数序列！
23-37-41-59…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组序列…他见过！就在实验室断电时，那玉佩投影最后定格的、带着杀意的红色序列！
幽影在清理现场！他们在用官方的手，抹除痕迹，并…留下了新的挑衅！
“看这个！”陈默指着新闻，声音如同寒冰，“他们没走远…或者说，他们的‘根’，就在这城市下面！顺着这序列…顺着我体内的‘路标’…”
他沾满血污和金属碎屑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冰冷潮湿的管道地面上。
“找到它！然后…”
陈默的目光投向管道深处无边的黑暗，那里仿佛潜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
“毁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