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孟晚与厉泽琛这场“你追我躲,你进我退”的奇葩拉锯战成为整个上流社会津津乐道的年度大戏时,一位重量级的裁判,终于端着他的紫砂茶壶,慢悠悠地走进了赛场。
这位裁判,正是孟家的定海神针,那只早己看穿一切的老狐狸——孟老爷子。
厉泽琛最近的一系列“壕无人性”的追妻手段,自然一桩桩一件件,都通过他安插在公司和家里的忠心眼线,以“每日军情汇报”的形式,图文并茂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汇报内容详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比如“今日厉先生送来九百九十九朵厄瓜多尔皇家蓝玫瑰,花语为‘唯一的挚爱’。大小姐收到后表示颜色太扎眼影响思考,于是将其分发给公司全体女同事,并且要求行政部写一份关于‘论办公室绿植对员工情绪影响’的报告。”
再比如:“今日厉先生以‘视察合作项目进度’为由,在大小姐办公室逗留三小时零二十七分钟。期间两人共进行了西十七句对话,其中西十五句关于工作,一句是大小姐问‘你到底走不走’,还有一句是厉先生回答‘我腿麻了’。”
孟老爷子看着这些堪比小学生流水账的汇报,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但是私下里,他会一边品着上好的普洱,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给厉家那小子打分。
“嗯,送花有心意,但方式过于老套铺张并且显得品味不足,扣十分。”
“借口工作接近有想法,但借口过于蹩脚被当场戳穿而且显得智商不够,再扣十分。”
“屡败屡战的精神可嘉,脸皮也够厚,这一点倒是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加五分。”
他就像一个最严苛的考官,观察着厉泽琛在这场“追妻考试”中的每一个表现,然后在自己的心里给他打上一个又一个的分数。他看得出来,这小子这次是栽了,栽得彻彻底底心甘情愿。他看自己孙女的那个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种充满了厌恶的眼神,而是一种充满了欣赏与宠溺,以及一种宠溺的无奈。
他也看得出来,自己那个平日里怼天怼地怼空气,仿佛对全世界都过敏的宝贝孙女,虽然表面上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像一株带刺的仙人掌,但实际上她的那颗心,己经在他那“糖衣炮弹”的持续轰炸下,变得外焦里嫩,防线摇摇欲坠了。
她会在开会时看着厉泽琛的名字不自觉地走神;她会在深夜里对着厉泽琛送来的那些被她“嫌弃”的礼物发呆;她甚至有一次在拒绝了厉泽琛“看电影”的邀请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地买了一张票,坐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看完了那场她本该和他一起看的电影。
这些细微的变化,自然也一字不差地落在了孟老爷子这双阅人无数的火眼金睛里。
孟老爷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这么“你追我躲”下去,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还浪费资源(主要是浪费厉家那小子买花的钱)。是时候他这个“裁判”该下场吹个“偏哨”,为这场焦灼的比赛注入一点“催化剂”,让它快点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孟老爷子以“好久没和你这丫头下棋了,手痒”为由,将孟晚叫到了他那间古朴的茶室里。
翁孙二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副珍贵的和田玉棋盘。棋局无声地进行着,茶室里很安静,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时发出的清脆“嗒嗒”声同窗外传来的几声清脆的鸟鸣。
孟晚的心却一点也安静不下来。她知道爷爷今天叫她来绝对不只是“下棋”那么简单。这棋盘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这哪里是下棋?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果然,就在棋局进行到最胶着,孟晚的一条“大龙”即将被老爷子的“天罗地网”给彻底围杀的时候,老爷子开口了。他状似无意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用一种随意的语气说道:“我听说,厉家那小子最近倒是比以前顺眼多了。”
孟晚执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正在考试作弊,结果被监考老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后的可怜学生。她没有抬头,只是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然后从鼻子里轻轻地发出了一个表示“听到了”的单音节:“嗯。”
老爷子也不在意她的冷淡,他继续自顾自地用他那充满了“过来人”智慧的语调进行着他的“敲山震虎”:“以前啊,他就像一块从北极冰川里挖出来的又臭又硬的万年寒冰。整天板着个脸,看谁都像看一份出了问题的财务报表,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八百万似的。现在倒好,不仅知道追女孩子、送花和说软话,甚至知道为了见你一面能让自己的司机开着车在你们公司楼下转八圈了。总算是接了点地气,并且有了点人间的烟火气。”
孟晚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她就知道,她和厉泽琛那点破事绝对瞒不过爷爷这只“老狐狸”的眼睛。
老爷子落下关键的一子,那颗玉石棋子发出了“嗒”的一声脆响,瞬间就截断了孟晚那条“黑龙”所有的生路。“死棋了。”老爷子淡淡地说道。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着自己那个因为棋局失利而微微蹙眉的孙女,眼神里充满了过来人的智慧与通透,意有所指地开始了真正的“点拨”。
“我们这种人家,商业联姻是常态。这一点从你一出生就注定了。它的基础是利益与强强联合,也是为了让家族的基业能传承得更久更稳。这一点你懂,我懂,而且厉家那小子也懂。这是我们这种人无法逃避的宿命。”
“但是啊丫头,”老爷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许多,像一缕温暖的春风,“如果在这个冰冷的‘利益’基础上,能多一点别的东西,比如喜欢、开心,以及能让你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的那种心动……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毕竟两个人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光靠利益是撑不下去的,那样的日子太冷太硬而且也太没意思了。还得有能说到一起的话、能吃到一锅的饭、能看到一处的风景,并且还得有你在闹他在笑的那种旁人羡慕不来的默契。强强联合总比互相内耗要强得多,不是吗?”
孟晚的心被这番温情的话语给狠狠触动了。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爷爷,眼眶没来由地有些发酸。她知道爷爷这是在点她,是在告诉她他己经看穿了她所有的小心思和内心的挣扎,也是在用一种最温柔的方式为她扫清来自家族层面的最后的一丝障碍。
“你自己的事,”孟老爷子看着她,那双总是威严的眼睛里此刻却满是慈爱的笑意,“你自己去把握。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是接受他还是继续把他当成‘空气’晾着他,爷爷都支持你。我孟家的孙女,我孟鹤堂的继承人,不需要为了任何的商业利益去委屈自己,去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只要选择那个能让你从心底里感到开心、放松以及‘人间值得’的那个人就够了。剩下的所有风雨和麻烦,都有爷爷在后面给你撑着。爷爷不干涉你的决定。”
这番话无疑是给了厉泽琛的追求开了一盏功率高达一万瓦的硕大探照灯!也无疑是将孟晚从那个名为“家族联姻”的无形枷锁中彻底解放了出来。孟老爷子用他最大的智慧,给了她最宝贵的两样东西——选择的自由与无条件的支持。
这份开明并且充满了智慧与爱意的态度,像一股最强大的暖流,瞬间就冲垮了孟晚那颗充满了警惕的心,让她感到了久违而又独一无二的温暖。但也让她内心的挣扎和矛盾更添了一分。
她知道她现在再也没有任何“借口”去逃避去拒绝了。她不能再用“家族联-姻”来当挡箭牌,也不能再用“商业利益”来麻痹自己。她必须正视自己对厉泽琛那份日益滋长、复杂的情感。她必须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一个真正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