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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野抱着竹筐往家走。
推开自家木门，就听见母亲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
“娘，我带好东西回来了！”
他扯开嗓子喊。
母亲探出头，
“这是陆家的草鸡蛋吗？你咋……”
“是夕甜硬塞给我的。”
“她说您爱吃她家种的菜，还让我给您炖萝卜汤补身子。”
母亲眼眶有些：
“多好的姑娘啊…… ”
“上次送来的菜，我吃着都觉着精气神足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
“小野，你老实跟娘说，是不是……”
“娘！”
“您别瞎想，就是邻里帮忙罢了。”
萝卜汤的香气飘满小院。
战野端着碗想给母亲多盛几块萝卜，
却见老太太把碗推回来：
“去给陆家送一碗，就说婶子谢谢他们。”
他握着碗站在陆家院外，
听见里头传来陆夕远背课文的声音：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还有陆夕甜轻轻的纠正声：
“是‘孤鹜’，不是‘孤雾’，你这小糊涂蛋。”
“谁啊？”
陆夕甜打开门，目光落在战野手里的碗上，
“这是……”
“我娘炖的萝卜汤，非让我送来。”
“她说…… 说礼尚往来。”
陆夕甜接过碗，
“快进屋坐会儿。”
“不了不了，我娘还等着。”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
从口袋掏出几颗皱巴巴的野枣，表皮被攥得凹陷，
“白天摘的，我…… 我洗干净了。”
陆夕甜看着野枣，忽然笑出声。
眼睛弯成月牙，
“战大哥，你攥得太用力，都快成枣泥了。”
她伸手接过时，战野清楚看见她食指上有道新添的刀痕。
应该是切菜时不小心划的，伤口周围还泛着红肿。
“小心伤口别沾水。”
话一出口，战野自己都愣住了。
陆夕甜也怔住，
最后还是屋里传来陆夕远的喊声：
“姐，我的作业本找不着了！”
才打破这份尴尬。
战野逃也似的往家跑，身后传来陆夕甜的声音：
“明天…… 村里放电影，一起来看啊！”
他没回头，只是用力挥了下手。
第二天傍晚，战野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衫。
对着水缸照了又照，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往村里放电影的地方去。
陆小燕眼尖，
“战大哥！”
快来帮忙，我姐爬树把鞋都挂树枝上了！”
战野抬头，看见陆夕甜坐在树杈上晃着脚丫，
一只布鞋孤零零挂在枝头，模样又窘迫又可爱。
她的袜子上还打着补丁，在寒风里轻轻摆动。
“你别动！”
他撸起袖子，三两下爬上树，粗糙的树皮磨得手心生疼。
却在递鞋时不小心踩断枯枝。
慌乱间，他一把搂住陆夕甜的腰。
陆夕甜的红头巾掉了，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战野胸前。
发间的皂角香混着稻草味，让他心跳如擂鼓。
周围传来起哄声：
“哟，小战英雄救美啊！”
“在一起！在一起！”
陆夕甜的脸比红头巾还烫，挣扎着要起来。
却发现战野还保持着护着她后脑勺的姿势，
掌心被稻草扎出了血痕。
“对、对不起！”
战野慌忙松手，稻草粘在他头发上，模样滑稽又狼狈。
他想帮陆夕甜捡头巾，却又怕唐突，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
“笨蛋！”
陆夕甜别过脸，可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捡起头巾重新扎上。
这时，电影放映机的光束打过来，
银幕上出现了跳动的字幕，是一部老战争片。
村民们搬着板凳围坐过来，
嗑瓜子的声音、孩子的嬉闹声混在一起。
战野偷偷往她身边挪了挪，
中间只隔着拳头宽的距离。
银幕上炮火纷飞，
可他眼里只有陆夕甜被光影勾勒的侧脸，
还有她时不时被风吹乱的发丝。
突然，陆小燕挤过来，手里举着一把烤红薯：
“夕甜姐，战大哥，吃红薯！”
陆夕甜接过红薯，掰成两半，把大的一半递给战野：
“尝尝，可甜了。”
战野咬了一口，滚烫的红薯馅烫得他首哈气，可心里却甜得要命。
火光中，他看见陆夕甜的眼睛亮晶晶的，
映着银幕上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电影散场时，月亮己经升得老高。
战野主动帮着陆夕甜收拾板凳，
两人的手又不小心碰在一起。
这次谁都没躲开，陆夕甜小声说：
“明天…… 我家的白菜该收了，你要是有空……”
“我有空！”
战野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太急切，耳根发烫，
“我、我明天一早就来。”
陆夕甜低头笑了，转身往家走，红头巾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
战野抱着板凳站在原地，首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还舍不得挪动脚步。
陆夕甜踩着月光往家走，
红头巾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宛如跳动的火焰。
陆小燕跟在旁边，
突然伸手戳了戳她的腰，眼神狡黠：
“姐，战大哥看你的眼神。”
“跟咱家装谷粒的麻袋似的，都快满得溢出来啦！”
“小孩子家懂什么！”
陆夕甜脸颊瞬间泛起红晕。
陆小燕笑着说道，
“谁说我不懂！”
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姐妹俩的笑闹声惊醒了墙角的野猫，“嗖” 地窜进柴垛。
陆母正在灶前烧洗脚水，听见动静探出头，火光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
“电影好看不？”
陆夕甜低头解围巾，
想起电影里与战野的种种互动，
声音不自觉变得轻柔：
“是打仗的老片子。”
她瞥见母亲往锅里添了把艾草，
蒸汽裹着草药香漫出来，心中一紧，
“娘，你又犯老寒腿了？”
“老毛病了，不打紧。”
“娘，我去帮你添柴。”
“傻丫头，别忙活了，娘自己来。”
“您歇着！”
陆夕甜头也不回。
“甜儿，跟娘说实话，你对战家小子……”
“娘！”
“您怎么也跟着小燕瞎起哄！”
“就是…… 就是邻里照应罢了。”
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脸颊的温度却怎么也降不下来。
陆母叹了口气，
“娘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看不明白？”
“小战这孩子，踏实、肯干，对你更是……”
“水开了！”
陆夕甜慌忙打断母亲的话。
从墙角摸出木盆，
把滚烫的艾草水舀进去。
又兑了些凉水，
用手试了试温度，
才端到母亲跟前。
陆母脱了鞋袜，把脚放进木盆。
她握住女儿的手：
“甜儿，娘就盼着你能寻个疼你的人，一辈子不受苦。”
“您别操心我了，把自己的腿养好了才是正经。”
她故意说得轻快。
“傻姑娘。”
夜风从窗棂的缝隙钻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