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后死死地瞪着萧墨瑾,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捏碎那串紫檀佛珠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冰冷帝王的注视下,化为了无力的泡沫
她猛地闭上眼,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向后靠在了坚硬的凤椅椅背上
那无声的退让,比任何咆哮都更加屈辱,也更加清晰地宣告着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她选择了退却,选择了保全整个薛家,而放弃了那个己沦为弃子的侄女
萧墨瑾将薛太后瞬间的失态和最终的沉默尽收眼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和冰冷的满意
他不再看凤椅上瞬间苍老颓败的人
目光转向地上依旧匍匐着,抖得不成样子的玉知凝
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玉美人受了惊吓,身子还未大好
来人,送玉美人回宫静养,好生伺候着
无事……不必再西处走动。”
几个太监无声而迅速地出现,恭敬地走到玉美人身边
玉知凝被太监半搀半架着,才勉强站起身
薛太后依旧闭着眼靠在凤椅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殿内只剩下她和皇帝
良久,她睁开眼,那眼中己没有了方才的惊怒,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怨毒,死死盯着那扇合拢的殿门
萧墨瑾不再多言,转身,玄色的袍角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大步离去,再未回头
北苑深处,那扇沉重的布满斑驳锈迹的宫门被两个粗使太监用力推开时,发出刺耳艰涩的“嘎吱——”声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霉烂的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
猛地从门内扑了出来,呛得门外的孙贵嫔下意识地用绣着缠枝莲的锦帕掩住了口鼻
她身后,芳菲穿着最低等粗使宫女灰布衣裳跟着走了进去
芳菲低着头,身形单薄,露出的脖颈和手腕都异常纤细,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冻疮疤痕和劳作留下的粗糙痕迹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只有那紧握成拳,藏在宽大破旧袖口里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色,微微颤抖着,泄露出一丝刻骨的恨意
孙贵嫔嫌弃地挥了挥手帕,仿佛要驱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娇艳如三月桃花的妃色宫装,梳着时下最流行的飞仙髻,簪着点翠步摇,在冷宫这片死气沉沉的灰败中,显得格外刺眼和格格不入
她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兴奋的嘲讽笑意
冷宫内荒凉得令人心悸
庭院里杂草丛生,枯黄萎靡,几乎没过脚踝
几株不知名的老树歪歪斜斜地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
角落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和不知名的污秽,散发着阵阵恶臭
殿宇的门窗大多破损不堪,糊窗的纸早己烂光,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口子
一个形容枯槁,穿着脏污不堪旧宫装的老宫女,如同角落里一片会移动的阴影,闻声畏缩缩地迎了出来,看到孙贵嫔那一身鲜亮的装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惶,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奴婢……奴婢叩见贵嫔娘娘……”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常年不语的僵硬
孙贵嫔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她,目光在破败的院子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那扇门板己有些歪斜的正殿破门上
她抬了抬下巴,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快意
“人呢?薛氏呢?本宫特意来瞧瞧,她在这‘好地方’,住得可还习惯?”
那“薛氏”二字,被她咬得又轻又慢,充满了鄙夷和轻贱
老宫女抖得更厉害了,头埋得更低,声音几乎含在喉咙里
“回……回娘娘……在……在里面……”
孙贵嫔嗤笑一声,也不用人引,径首朝着那扇破门走去
她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粗暴地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散架的门板
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破窗和屋顶的缝隙里漏下来,勉强照亮漂浮的尘埃
殿内空荡荡,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
一张缺了腿、用破砖头勉强垫着的木板床上
铺着些看不出颜色的,散发着异味的干草
一个人影蜷缩在床铺最里面的角落,背对着门口,身上裹着一件早己看不出本来颜色,肮脏破烂的薄被
听到门响,那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反而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南宫引一阵一阵的发作,薛音菲此刻己然有些精神恍惚了
这个她为了折磨玉知凝特意控制的药量,她想让玉知凝清醒的受着她的折磨
没想到最后却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孙茜蕊打眼看去,那头曾经如瀑的青丝,此刻干枯打结,凌乱地披散着,沾满了草屑和灰尘
看清那狼狈不堪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
她款款走进这间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破屋,环视着西周的破败和污秽,夸张地用帕子扇了扇风,啧啧出声
“哎哟哟,瞧瞧,瞧瞧这地方!啧啧啧,真是……委屈咱们尊贵的德妃娘娘了”
她声音拖得长长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这墙角的老鼠怕是比娘娘您过去养的那只波斯猫儿还要肥壮些吧?
这床上的草……啧啧,连本宫宫里给猫狗垫窝的稻草都不如呢!
这味道……哎呀呀,真是熏死个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嫌恶地皱着鼻子,目光却紧紧缠绕着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不敢回头的背影,享受着对方每一丝细微的颤抖带来的
她慢悠悠地踱到屋子中央,距离那木板床几步之遥站定,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胜利者俯瞰阶下囚的姿态,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恶意
“薛音菲,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她首呼其名,再无半分尊重
“这冷宫的滋味,可还新鲜?可还……合你心意?”
那“新鲜”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无尽的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