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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苑，那是靠近冷宫最偏远，最破败，终年不见阳光的角落！
她失声尖叫，声音凄厉
“太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臣妾父亲是大理寺卿！为皇上殚精竭虑！”她跪在地上朗声说道
薛太后眼神蔑视的看向泪流满面的孙茜蕊，呵！区区孙家
要知道他们薛家有的可不只是银两
“拖下去！”太后厌恶地一拂袖，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厌弃
立刻有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上前，面无表情地架起如泥，哭喊挣扎的孙才人，毫不留情地拖出了永福宫
那支象征着恩宠和地位的凤凰步摇，在她被拖行的过程中终于不堪重负
“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毯上，滚了几滚，璀璨的红宝石蒙上了尘埃
那刺耳的哭喊声和步摇坠地的声响，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妃嫔的心上
殿内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惧
太后端起参茶，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在玉知凝苍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是比方才对孙才人更浓稠的杀意
“好了”
薛太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哀家乏了，都散了吧” 她淡定的挥了挥手
众妃嫔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退，脚步仓促而凌乱
玉知凝混在人群中，扶着红筱走了出去
刚出去，就被等在原地的冯嫔截住了
“参见冯嫔娘娘”
冯雪舞笑着拉起了玉知凝“和本宫客气什么，你我二人都是一同进宫的人，
理应相互扶持才是”
玉知凝笑了笑没有说话，冯雪舞也不在意的拉着玉知凝一路走着
未央宫内
徐皇后端坐在临窗的紫檀木雕花绣墩上，姿态娴雅雍容
她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手中一柄小巧锋利的金剪，正在裁剪一个小衣
那衣料是流光溢彩的云霞锦，薄如蝉翼，在光线下流转着七彩的虹光
上面用各色金丝银线，细如发丝的彩线，绣满了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鸟雀
昂首引吭的凤凰，拖着华丽长尾的孔雀，在枝头跳跃的黄鹂，低头啄食的麻雀，振翅欲飞的云雀……
百鸟朝凤
徐静姝揉了揉手腕，看着自己为小公主周岁生日宴精心准备的百鸟裙
如此，也不显得她这个母后苛待
等以后她有了孩子，也会穿上她亲手做的衣裳
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
武贵妃坐在皇后对面的一张玫瑰椅上，并未做女红，只是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指尖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
她穿着家常的藕荷色锦缎常服，发髻松松挽着，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少了几分平日的明艳，多了几分干练沉静
“皇后娘娘”
武贵妃抬起头，将手中的册子递过去，指着其中一项
“您看看这个，司珍房新呈上来的这套赤金嵌八宝璎珞项圈和手镯
样式是极精巧的，用了整块的红宝做花心，配着翡翠叶子，寓意也好
只是……”
武贵妃神色一顿顿了顿，说道“这用料，臣妾怕过分奢靡
红宝个头不小，又是整块，翡翠也是上好的冰种
小公主才五岁，臣妾担心被诟病”话是这么说，但武贵妃语气里都是对这项圈和手镯的志在必得
今日皇后做足了中宫的面子，当着妃嫔的面邀她来给康宁选些生辰礼
甚至亲手给康宁缝制百鸟衣，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个中宫皇后善解人意
徐皇后闻言，放下手中的金剪，接过册子细细看了看
阳光透过霞影纱，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她指尖轻轻拂过册页上描绘的璎珞图样，沉吟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温煦的笑意
“妹妹顾虑得是，孩子还小，确实不宜太过华贵张扬
这套……”她指尖点了点那图样“红宝拆下来，换成小颗的粉碧玺，些，也合小公主的年纪
翡翠叶子可以留着，但雕工再轻巧灵动些
至于这赤金的底托，分量减半，镂空要更精细
你吩咐司珍房，让他们按这个意思改，务必精巧别致，不失贵重，又不可过于堆砌”
徐静姝一眼就看出武贵妃眼里的意思，又看了看这宝石，还是给出了合理的建议
若是她有女儿，这些好东西段段轮不到他们的
哎，徐皇后内心哀叹一声
“是，娘娘思虑周全”
武贵妃眼中露出钦佩之色，立刻在册子上做了标注
“这样既体面，又不招摇
还有一事，御膳房拟的单子，几道主菜陛下都圈了，唯独这‘八仙过海闹罗汉’用的是上等的辽参和瑶柱
周充仪前日诊脉，太医说胎气稍弱，有些虚不受补，忌食过于滋腻的海味珍品
您看……要不要换一道清淡些的羹汤？”
徐皇后端起手边的白瓷盖碗，轻轻撇了撇浮沫，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
“周充仪怀着龙裔，是要格外仔细些
这道‘闹罗汉’……是陛下素日喜欢的，又是生辰宴的大菜，撤了不妥
告诉御膳房，辽参和瑶柱的分量减半，再加些鲜嫩的竹荪和鸡茸进去调和，既不失名贵，也不至于过于滋腻
另外，单独给周嫔备一盅温补的‘玉竹乳鸽汤’，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娘娘安排得极好”武贵妃点头应下，又翻过一页
“还有歌舞那边，教坊司排了新编的‘百鸟朝凤’舞，领舞的人选定了柳司乐，她身段和技艺都是顶尖的
只是……听闻楚贵人，她从前在教坊司时，与柳司乐似乎有些龃龉
如今楚贵人圣恩在身，柳司乐……会不会借此机会，在舞乐上动些心思？”
武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谨慎的试探
后宫之中，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掀起波澜，尤其在这即将举行盛大宴会的敏感时刻
她可不希望她的女儿在这种时候被扰了好心情
皇后拿起金剪，小心地剪断百鸟裙上一根细微的线头，动作轻柔而精准
她看着那根断掉的线头飘落，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柳司乐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
教坊司的舞乐关乎皇家体面，更是小公主生辰的吉庆
她若聪明，就该拿出十二分的心力，将这场‘百鸟朝凤’舞得尽善尽美
至于那些陈年旧怨……本宫相信，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她顿了顿，指尖抚过裙上一只用金线勾勒，镶嵌着细小红宝石的雀鸟，若有所思，
“若她真有什么心思………本宫会亲自去盯着点排练
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武贵妃了然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就在这时，春梅轻步走入暖阁，走到皇后身侧，俯身低语了几句
皇后的手，正捏着金剪，准备修剪另一处线头
听到春梅的话，她的动作在空中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连半息都不到
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
“哦？”皇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秋棠苑外……那几株老梅，今年开得倒好，红得……像火”
“薛德妃生前，最是喜爱这红梅的
她常说，满园子的花，唯有这红梅，最是热烈”
武贵妃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
皇后收回落在红宝石上的目光，重新拿起金剪
对着百鸟裙上凤凰尾羽处一根几乎看不见的杂色丝线，稳稳地剪了下去
“咔嚓。”
丝线应声而断
“好了”皇后放下金剪，将流光溢彩的百鸟裙小心地从绷架上取下
“这裙子总算完工了，妹妹，剩下的那些琐事，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