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的水雾凝成珠帘悬在白玉廊柱间,昭华踏入宴厅时,十二重霓裳衣袂扫过琉璃地面,惊起细碎的金铃声。他右臂垂落的雪纱广袖上还沾着前日玄螭留下的墨鳞痕迹——那小子故意在切磋时用龙尾扫过他的袖口,鳞粉在月光下会泛出青蓝幽光。
"昭华仙君来得正好。"西王母倚在九凤珊瑚榻上,指尖捏着的蟠桃尖还滴着蜜露,"今日这《惊雷谱》,非你的焦尾琴不能尽显其韵。"
水晶案几上的焦尾琴正在吐纳灵气。昭华跪坐时瞥见梁上游过一道黑影——玄螭又化作寸长的小龙,正盘在描金彩绘的横梁上偷尝供奉的醴泉。龙尾缠着青玉酒壶的模样,活像孩童攥着心爱的糖果。
琴弦在昭华指下震颤出第一个音时,梁上传来极轻的"咔嚓"声。玄螭尖牙刺入瑶池仙桃的脆响混在泛音里,只有昭华能分辨的动静。他左手吟猱的幅度忽然加大,七根冰弦迸发的雷光恰巧遮住了桃汁滴落的晶光。
"这改过的第七节..."南极仙翁的鹤翎扇停在半空。众仙只见昭华突然将原谱的羽调转为激越的宫商,却不知他广袖翻飞间正接住玄螭抛来的桃核。那墨鳞小龙借着琴声掩护,倒悬着将啃了一半的仙桃递到他袖中。
桃汁渗入焦木的刹那,昭华感到琴箱里沉睡的雷灵苏醒了。千年雷击木雕成的琴身泛起蛛网状金纹,他顺势将错就错,把本该收束的尾声弹成裂帛般的强音。玄螭的鳞片在雷光里簌簌张开,墨色鳞甲镀上金边,像暮色里突然点亮的千盏天灯。
"仙君这琴..."司乐仙子惊得掉了玉槌。昭华垂眸看着袖中湿漉漉的桃核,玄螭的牙印还留在绯红果肉上,沾着龙涎的果核正发烫。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弱水边捡到的那条受伤的小黑龙,当时玄螭咬着他手指也是这般温度。
琴案突然传来细微的"噼啪"声。桃汁顺着岳山渗入龙龈,三根琴弦同时迸出电光。昭华在雷火灼伤指尖前翻转手腕,最后一个泛音化作青鸾清啼首冲穹顶——这本是琴谱里没有的技法,却引得玄螭现出人形从梁上翻落。少年仙官踉跄跌进乐池的模样,倒像是被琴音硬拽下来的。
"小神...小神是被昭华仙君的琴韵所感。"玄螭跪坐在他身旁时,昭华闻到他衣领里藏着的桃香。少年仙官假装整理衣摆,指尖却飞快地在他袖口一勾——取回桃核时故意留了片逆鳞在他掌心。
西王母的视线扫过来时,昭华己经将鳞片按进琴轸。玄螭的逆鳞在丝弦下发出共鸣,他信手拨出的调子忽然染上龙吟。众仙只道是仙君妙手,唯有玄螭听出这是他们初遇时弱水的涛声。
"接着。"昭华在起身时嘴唇几乎没动。玄螭接住他袖中滑落的桃核,发现果核裂开的缝隙里嵌着根琴弦——昭华竟抽了根冰蚕弦给他当穗子。蟠桃核在他掌心轻颤,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雀。
宴散时暴雨骤至。玄螭站在廊下看昭华抱琴走进雨幕,仙桃的蜜汁混着雨水从他指尖滴落。忽然有道雷光追着琴匣劈下,昭华回眸的瞬间,玄螭看见他睫毛上跳动的金芒——那是自己鳞片映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