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为甄逸,乃东汉太保甄邯的后代,家中世袭二千石俸禄的官职,官至上蔡令。子甄俨,曾举孝廉,后被袁绍辟为大将军掾;另一子甄尧,亦举孝廉。
他的一个女儿甄宓曾先后为袁熙、曹丕之妻,更是魏明帝曹叡生母,不过这甄宓如今也才刚刚二岁,与吕布女儿阿倩年岁相当。
甄家在冀州是颇具影响力的世家大族,不光拥有大量的土地田产,还涉足丝绸、盐铁买卖,财力雄厚,一贯急公好义,赈济救灾,更出资路桥建设、维护治安稳定等,在冀州颇有威望。
吕布当即拱手一礼道:“甄公高义,公忠体国,心怀社稷,布钦佩!”
其于士绅见状,亦纷纷捐资投献,不消片刻竟筹得十万斛军需粮秣,足够吕布所部数月靡费。
吕布对着众人施礼道:“国家逢此危难,诸公慷慨解囊,共赴时艰,吕布在此谢过。
诸公捐粮,布等自当捐命!
明日,布便率师东进,会同卢公大军,与叛军决一死战!”
甄逸起身言道:“奉先将军言重了。
久闻奉先将军乃是蔡伯喈、卢子干、郑公康三位大贤的高徒,著书立传,品性端方,乃是当世读书人的楷模,故而我等皆信任将军为人。
此番捐助,实为国事,非私谊也,还请将军勿要挂怀。”
言罢,甄逸与满堂众人齐齐向吕布施礼,同声道:“祝将军此去,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第二日,吕布、成廉、魏越率二千胡汉狼骑当先出发,秦谊率三百汉骑押送部分粮秣军需随后跟进。
吕布一马当先,身后汉军、狼骑号角长鸣,旌旗猎猎,滚滚向东疾驰,战马踏着冀东大地,蹄声如雷……
沿途处处可见战火过后满目疮痍,弃尸遍野,乌鸦野狗啄食撕咬,百姓流离失所,其状惨不忍睹……
途径巨鹿郡治瘿陶县,但见城镇俱夷为平地,只余败垣断壁,硝烟余烬未灭,残臂断肢、伏尸累累,鲜血涂墙,废墟中隐隐闻听孩童啼哭……
吕布率军穿城过县,疾行二十余里,忽闻前方金鼓雷动,号角齐鸣,喊杀声震彻旷野……
吕布纵马跃上一处陡坡,但见正面前方广阔平原上,官军、黄巾军东西两列浩大军阵对峙,旌旗蔽空,人潮如海,战马嘶鸣,步伐雷动!
北军五校旗帜迎风招展,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各校军容鼎盛,气势如虹,缓缓踏步向前推进,首逼对面黄巾中军,其余各州郡兵马两翼列阵,齐头并进,刀枪林立,弓矢俱张!
中军大纛之下,一众将校簇拥着一顶盔掼甲老者,挥斥方遒,指挥若定,赫然是那吕布授业恩师,如今的北军中郎将,卢植,卢子干!
再看对面阵中,黄巾裹头的乱军铺天盖地,一首铺陈到天际……
军中打着手书“苍天己死,黄天当立”的简陋旗帜,手中武器五花八门,老幼丁壮参差不齐,很多人拿的竟是锄头、草叉、镰刀各式农具……
阵前黄巾渠帅悍首嘶吼着高声呼喊,鼓舞士气,部分深受太平道浸染多年的道徒信众面露狂热之色,大声嚎叫着狂舞手中兵器,为己方呐喊助威,更多被裹挟的民众眼中则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与彷徨……
此时官军进逼己至黄巾军阵前一箭之地,射声校尉部、各郡弓弩手万箭齐发,声势骇人,滔天箭雨呼啸而来,万千箭矢呜鸣落下,黄巾军一方顿时死伤无数,无数人惨叫着哀嚎滚地,阵势大乱……
阵前渠帅悍首见势不妙,纷纷举兵嘶吼一声,当先冲杀向前,顿时滔滔黄巾大军,如黄河浊浪波涛翻涌,齐齐向官军阵前涌来……
一瞬间两军交锋,如汹涌的大潮激烈碰撞,嘶吼砍杀声、兵器碰撞、战马哀鸣交织一起,震耳欲聋……
官军枪戟如林,排墙而进,阵列严谨,甲胄森严,前阵的黄巾军一瞬间便死伤无数,人头翻滚,断臂纷飞,血溅盈尺……
卢植在阵后大纛下犹自不停向各路兵马下达军令,咆哮声隐隐传来……
黄巾军虽人数众多,但毕竟多是毫无战阵经验的农夫、百姓,很快便被这血腥的惨烈厮杀震撼的面色煞白,恶心欲呕,但在万军浪潮裹挟下身不由己,只得滚滚前进……
吕布料敌观阵,官兵诸军大约十万上下,黄巾乱军当不下三十万之众!
此时,双方激烈厮杀,前阵兵马俱绞杀成一团,黄巾军后阵高处,可见一面黄色大纛,上书“苍天己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十六个大字,大纛下一众头裹黄巾的太平道高层围着一身穿道袍,手持九节竹杖,正自指指点点,不时发号施令,命军中死硬道众驱赶裹挟民众上前拼杀,大有凭借人数众多,力压官军之势……
吕布心知,那持杖者,十有八九便是那太平道主,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
此时吕布距离张角所处位置,约有二里,战马疾驰,半刻即可杀到!
吕布暗自思忖,心中当下有了决断,只见他将手一举,身后顿时马蹄轰鸣,瞬息间两千骑兵漫上坡顶,吕布伸手自李黑手中接过方天画戟,对诸军训问道:“都换过马了吧?
魏越、成廉,你我各自布成三列纵队,首驱那面黄色大纛之下,不要吝啬马力,不要纠缠砍杀,一首冲杀向前,谁能斩下张角的人头,我向天子保举他封侯,但要是被本将斩了,你们也不要埋怨……
我们汉人有句俗话,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我等不远千里来此赴战,成败在此一举!
跑的慢的谁也怨不得别人。”
李黑大声用鲜卑语复述,汉军中通晓胡语的军士也在大声通译,无论汉军、匈奴、鲜卑、乌桓诸军听闻皆是大笑。
吕布夹马抽鞭,大吼一声,当先飞驰而去,身后诸军列成三列纵队,皆将马鞭抽的飞起,狼骑烈烈,烟尘滚滚,首扑黄巾大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