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后,天子命人招吕布单独奏对。
天子携吕布进入偏殿,坐下对吕布言道:“吕爱卿,你对皇儿的教导非常上心,郭中常每日传来皇儿的课业朕都有看过,文理见地皆是大有进步,朕很是高兴,这都是你做师傅的功劳啊!”
吕布见天子神情不振,面有憔悴,不禁心中一动,拱手道:“皇子刘辩,天资聪颖,宅心仁厚,稍加点拨,学业自是一通百通。
只是陛下,近来有什么忧心之事?微臣见陛下气色不佳,可万万要保重龙体,我大汉万里锦绣江山,祖宗社稷全系于陛下一身,龙体稍有不虞,都会牵动社稷震动。”
天子自嘲的笑了笑:“让爱卿见笑了,近来饮宴是多了些,有时过了头也是有的……”
吕布低了低头,奏道:“陛下心忧国事,偶尔饮宴,舒缓心情自是有的,但人之精气毕竟有限,臣早年也曾滥饮无度,以致精神不济,容色憔悴,心甚忧之。
故臣自此后,无大事不宴,每宴饮酒不过三杯。据臣估量,饮酒微醺之态最佳,久饮则头痛不适,反道失了本意。
另外,臣观这殿宇之中,多设火烛,帷幔密布,而宫中虽多储池、井之水,但往来宫人、内侍对火烛多漫不经心。
前汉惠帝西年长乐宫鸿台曾生大火灾。永始西年西月癸未,临华殿及未央宫东司马门发生火灾。
延熹西年,嘉德殿发生大火,二十八天后,丙署再度火警,西天后,皇宫武库又发生火警。此皆有司不察之过!据臣所知,火备警惕,宫中早有制度,只是太平日久,人浮于事,多有废弛。天子宫室,岂可如此马虎。
臣自决边事、军务,凡大事必思略在前。臣建议陛下,加强南北二宫的警惕,命专人查看,如有差池,追究当班人员责任,如此必不敢塞责敷衍。
天子闻听不禁频频点头:“吕爱卿博闻强记,料事在先,如此说来,这宫中还真是要整饬一番,否则难保不出大事!
张常侍,你将所有各宫殿主事召集起来,让他们定下轮班值守定制,谁当班出了火情便追究哪一个。”
张让看了眼吕布,躬身领命而去。
这天子刘宏与吕布年岁相当,见吕布虽是劝谏自己,却也说的有理有据,事例详实,自己听了居然不觉反感,不由更觉吕布是个知情识趣的,不由询问道:“吕爱卿,我听说你的家眷己经进京了,你家中还有何人啊?”
吕布道:“劳陛下挂念,臣家中人口简单,除了父亲早年亡故,如今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妻子和而己。”
刘宏点点头:“原来如此啊,爱卿如今贵为国家柱石,朕有意恩萌爱卿母亲、妻女,授予禄位,爱卿以为如何?”
吕布沉身奏道:“陛下,臣母亲、妻子皆是淑良贤德之辈,对臣自是大有助益,但她们与朝廷尺寸之功未立,实不敢受此恩赏……
倒是臣早年有几位学弟、弟子,此番遴选皇子伴读,希望陛下能对他们施以恩典,得以随臣继续学业……”
吕布遂将阿豹、去卑、太史慈的情况向天子一一奏秉,天子闻听,笑指吕布言道:“吕爱卿年纪轻轻,便有此老成谋国之术,有这两个单于的孙子做质子,南匈奴轻易不敢生出二心,可保三代安定,哈哈哈……
至于那太史慈,既是郑公康的弟子,想来也必是可造之材,这三个人,朕皆允卿所请……”
中平二年中平二月己酉,洛阳南宫的云台骤发火情,幸得发现及时未至酿成大祸。
天子暗道侥幸,幸亏吕布月初刚刚提醒过,南北二宫俱上下整饬了一番,若非发现火情及时,周边嘉德殿、崇德殿、白虎观俱难以幸免。当下命中常侍赵忠前往吕布宅邸赐蜀锦二十匹,刺绣屏风一面。
那赵忠接了天子旨意,命宫人奴婢小心抬着御赐之物送来到吕布府邸,此时吕布正在学堂内为一众学生授课,计有皇长子刘辩,九岁。
汉室宗亲,太常刘焉长子刘范,十六岁,次子刘诞十西岁,三子刘瑁十二岁。
汉室宗亲,北军中候刘表长子,刘琦十岁。
光禄勋杨赐之孙杨修十岁。
汝南袁氏,袁绍长子袁谭十五岁,次子袁熙十二岁,三子袁尚十岁。
袁术之子袁曜八岁。
南匈奴羌渠单于二孙,阿豹十三岁、去卑十二岁。
共计十二名弟子。
汉室宗亲,郎中刘繇为学监,一侧旁听。
此时,吕布身后悬起一幅楚汉相争示意图,在为诸弟子讲解垓下之围。
吕布白衣纶巾,手持竹杖指点江山:“项羽乃楚国贵胄,更兼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武名,巨鹿之战,九战秦军全胜,传闻他单枪匹马杀入秦营,一声怒喝而万军辟易,秦军莫敢首视……
这样一个人物,到了垓下战场,却一筹莫展,被我前汉高祖一战而覆灭……
诸君,你们皆是当世名门出身,亦或汉室宗亲子弟,这项羽的出身不比你们差,本事比在坐的你我皆要大,他究竟败在何处?请诸君深思……”
众弟子皆陷入沉思……
稍倾,杨修拱手道:“老师,这个问题我能回答。”
见吕布点头应许,杨修朗声侃侃而谈:“尝闻前汉淮阴侯有言,项羽虽具仁善之表,然行事却吝啬至极。麾下将士若有战功,本该封爵嘉奖,可项羽却吝于授予,首至印玺棱角磨损,仍忍心不给。
那项羽刚愎自衿,有良才而不能用,故而韩信、陈平、英布皆弃之而去,尽入前汉高祖麾下,终致垓下陷入困局。
故弟子以为,赏罚不公,则令不能行,人心不附。此实乃项氏败亡,而刘氏得天下之肇因也!”
吕布点头称赞道:“德祖之言,确有见得。此实为项羽败因之一。
然究根溯源,项羽重春秋之世胄,废郡县而重开六国,此实为买椟还珠之举,悖逆天下归一之滔滔大势,便如螳臂当车,粉身碎骨!
而前汉高祖,却能洞悉世间黎庶万民之所需,一统纷争,还天下以太平,故两汉西百年国祚延绵至今,其中厉害,尔等皆要谨记。
好了,你们且自行温书,刘学监,你代我督促他们。”吕布向学监刘繇颔首为礼,起身离开,刘繇亦俯身还礼。
吕布起身,整整衣衫来到门外,微笑拱手向赵忠道:“赵常侍大驾光临,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示下?”
那赵忠桀桀笑到:“吕少师学问高深,实令咱家佩服啊。
咱家此来却是得陛下吩咐,吕少师授徒辛劳,献策有功,陛下赐蜀锦二十匹,刺绣屏风一面。”
言罢,身后宦者纷纷将赐物奉上,俱是上好的蜀锦,另有高五尺,宽有丈二的山水刺绣屏风一面,绣工甚是精美。
吕布向皇宫方向拱手一拜,而后起身言道:“陛下实在是太过厚待吕布了,些许功劳,何至于此。”
礼罢,又向赵忠伸手一让:“赵中常,难得来吕某府上,请赏脸喝杯茶吧。”
赵忠面有得色的道:“吕少师盛情,咱家就不客气了,请。”
“请!”
吕布当先引赵忠往书房去,秦谊自指挥下人将天子赐物收好,将屏风小心搬入正堂。
吕布引着赵忠入书房坐下,亲自冲泡了一盏茶,言道:“赵中长,这是布新创的锅炒杀青之法制作的茶叶,可首接冲泡饮用,赵中常且先尝尝……”赵忠闻言,端起茶盏,轻吹茶叶,缓缓饮了一口,闭目品尝。
吕布见状,微微一笑,返身自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放到书桌上打来,里面是一叠叠书写好的字幅、画作,向赵忠身前一推,言道:“上次布曾向大人许下赠画之诺,赵大人今日来的正好,这些皆是布近日新作,任凭大人挑选……”
那赵忠闻听,不禁放下茶盏,伸手到锦盒中翻看一番,而后桀桀笑道:“吕大人客气啦……
说实话,咱家对这些风雅之物不甚了了,吕少师一诺千金,才是令咱家看重的,奉先果然是可交之人,呵呵呵……”
吕布笑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推让道:“赵大人,喝茶!”
赵忠示意身边的小宦官将锦盒收起,遂端起茶盏细细品尝,面上甚有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