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仓库的卷帘门在身后沉重落下,隔绝了正午刺目的阳光,也暂时将那则标注着“狂犬病变种”的血色新闻推送压回心底最冰冷的角落。空气中残留的粮油、药品和金属混合的浓烈气息,如同硝烟初散的战场。陆羽裳坐进黑色SUV的驾驶座,引擎低吼的震动透过皮革座椅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属于钢铁的力量。
她没有丝毫停顿。时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周子豪的背叛如同一根毒刺,“永生”组织阴冷的触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而邻国R市那扭曲怪物的影像,则是末世敲响的丧钟前奏。
武器。
这是《生存清单(S级)》上,仅次于食物和水,却需要最特殊渠道获取的绝对刚需。没有足以撕裂血肉、粉碎骨骼的钢铁獠牙,再多的物资也只是为他人准备的嫁衣。上一世在实验室铁笼中的绝望,她刻骨铭心。这一世,她不仅要活着,还要拥有碾碎一切威胁的力量。
SUV如同黑色的幽灵,穿梭在逐渐拥挤起来的城市车流中。导航的终点,并非繁华的商业区,而是地图上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旧城区,“福源杂货铺”。
旧城区的时光仿佛凝固在二十年前。狭窄的街道两侧是斑驳的骑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陈旧的砖石。空气中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廉价油炸食品的气味和若有似无的尿臊气。行人寥寥,多是些步履蹒跚的老人或眼神浑浊的闲汉。陆羽裳的黑色SUV与这里格格不入,一驶入便引来了几道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
她毫不在意,将车停在街角阴影处。下车,步行。
“福源杂货铺”的招牌歪斜着,油漆早己褪色剥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橱窗玻璃后面堆满了落灰的廉价塑料玩具、积压的日用品和一些看不出年份的瓶瓶罐罐。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头,正坐在店门口的小马扎上,眯着眼,用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慢悠悠地擦拭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饼干盒。他的一条腿不自然地蜷缩着,裤管空荡荡地晃荡——老瘸子。
陆羽裳推开发出刺耳“吱呀”声的木门,走了进去。店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腐的灰尘和过期食品混合的怪味。货架杂乱无章,商品蒙尘。
老瘸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擦着那个铁皮盒子,仿佛那是件稀世珍宝。他用沙哑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嘟囔:“买啥?自己看,明码标价。”
陆羽裳没有去看那些落灰的商品。她径首走到柜台前,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推到老瘸子面前油腻的玻璃柜台上。纸条展开,上面是用打印机打出的、冰冷清晰的武器清单:
手枪:格洛克17(9mm)x 10
格洛克19(9mm)x 5
SIG P226(.40 S&W)x 5
备用弹匣(各型号)x 50
步枪:AR-15(5.56 NATO)平台 x 15
配套战术导轨、红点瞄准镜/ACOG瞄具 x 15套
备用弹匣(30发标准容量)x 300
弹药:9mm FMJ(全金属被甲弹)x 50,000发
40 S&W FMJ x 20,000发
5.56 NATO FMJ x 100,000发
其他:战术背心(MOLLE系统)x 10
军用级别开山刀(高碳钢)x 10
消音器(适配9mm及5.56 NATO)x 各5
破片手雷 x 50
塑胶炸药(C4)x 20公斤,配套遥控/定时起爆器
清单不长,但每一项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砸在死寂的空气里。老瘸子擦拭铁盒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球,第一次聚焦在陆羽裳脸上。那目光浑浊,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阴冷和审视,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
“呵…” 老瘸子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确认。他放下破布和铁盒,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指,慢吞吞地拿起那张清单,凑到眼前,几乎贴到鼻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昏暗的光线下,他枯树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
“小女娃,”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胃口不小。知道这些东西,能武装一支特战小队了吗?够把这条街来回犁三遍吗?”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陆羽裳,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一丝恐惧或狂热,但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钱,不是问题。”陆羽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比这杂货铺里的空气更冷。
“钱?”老瘸子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这年头,擦屁股纸都比钱硬气。谁知道你拿的是真钞还是冥币?谁知道你是不是条子下的饵?”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油腻的柜台,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眼神里的警惕和试探几乎化为实质。
陆羽裳没有辩解。她只是微微侧身,挡住了门口可能投来的视线。然后,在老瘸子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她空无一物的右手,随意地在柜台前方那不足半平米的空地上,轻轻一拂。
“哗啦——!”
如同变魔术,又如同打开了某个无形的宝库闸门!
刺目的金光瞬间填满了柜台前的空间!
一根根码放得整整齐齐、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闪耀着光泽的十盎司标准金条,如同凭空生长出的金属堡垒,轰然堆叠起来!金条旁边,是几捆用银行封条紧紧扎好、砖头般厚实的崭新美钞!黄金的沉重质感与美金油墨的独特气味,粗暴地撕裂了杂货铺里腐朽的空气!
老瘸子浑浊的眼珠子猛地瞪圆了,呼吸骤然急促!他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具突然被注入生气的破旧风箱。他死死盯着那堆凭空出现的、足以买下他这破店几十次的黄金和美金,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因极致的震惊而扭曲。这不是戏法!没有任何机关能在他眼皮底下玩出这种手笔!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定金。”陆羽裳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重锤砸在老瘸子心头,“天亮前,货送到‘东郊老机械厂,3号废料库’。尾款,同样是这个。”她指了指那堆黄金和美金,指尖在虚空中再次轻轻一点。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金光和美金瞬间消失!柜台前空空荡荡,仿佛刚才的财富洪流只是一场荒诞的幻觉。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金属和油墨气息,以及老瘸子额角瞬间渗出的、冰冷的汗珠,证明着刚才那惊悚一幕的真实性。
老瘸子整个人僵在那里,像一尊被风化的石雕。他布满老年斑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极致的贪婪、无法理解的恐惧、以及一种面对非人存在的本能战栗。他活了这么多年,在灰色地带摸爬滚打,自认见过无数风浪,但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的手段,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股浑浊的空气似乎让他找回了一丝清明。再看向陆羽裳时,他眼底深处的轻蔑和试探己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混合着敬畏和忌惮的复杂神色。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
“…好。天亮前,3号库。”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在陆羽裳胸前似乎停留了一瞬,那里,翡翠玉扣在衣领的阴影下若隐若现。老瘸子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光芒,像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尘封的往事,最终化为一句带着某种奇异韵味的低语:
“小凤凰…要的东西,老瘸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给你凑齐!”
陆羽裳心头微动。“小凤凰”这个称呼…上一世,似乎也有人这样叫过她母亲?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了旧城区午后浑浊的光线里。杂货铺内,重新陷入昏暗和死寂,只剩下老瘸子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死死攥紧那张武器清单、指节发白的手。
空气中,黄金的冰冷余韵与硝烟的预兆,无声地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