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压缩饼干的油脂味混着铁锈水的腥气在喉咙里打了个滚，沉甸甸地坠进胃里。林烬靠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后背的闷痛如同不息的潮汐，提醒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腕部终端幽蓝的光映着他沾满铁锈污垢的脸，【62%】的能量读数像一块冰冷的铁，真实地压在那里。
“影阁…绩效…钥匙…重启…”他无声地咀嚼着行囊深处那张染血图纸上的词汇，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金属棱角，刮擦着神经。门外，赛博疯子那非人的、夹杂着电流噪音的嘶吼和液压钳撞击铅门的巨响，如同地狱的鼓点，一下下敲击着聚居点脆弱的宁静。铅门在每一次撞击中都剧烈震颤，簌簌落下锈红色的粉尘，门框边缘的焊接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聚居点里死一般的寂静。通道两旁那些破烂布帘后面，连探头的目光都消失了。麻木，在这里是生存的本能。没人会为别人的厄运出头，尤其是在面对那种纯粹的金属杀戮机器时。
林烬握紧了拳头，机械左臂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但他眼底那簇在掘地者III型残骸旁点燃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死亡的威胁下烧得更旺、更冷。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多“赛博功德”。门外那个怪物，它混乱的电子意识，是否也能被“超度”？这个念头疯狂而，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穿透了赛博疯子的咆哮和金属的哀鸣，清晰地钻进了林烬的耳朵。
“啧，大清早的，嚎丧呢？还让不让老人家补个回笼觉了？”
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仿佛被劣质烟草腌透了的烟熏嗓，腔调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一种近乎无赖的慵懒。
林烬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聚居点通道深处，靠近一个用废弃大型电容器外壳改造的“房间”门口，不知何时斜倚着一个身影。那地方光线昏暗，那人又几乎融在阴影里，只勉强看出一个轮廓。他穿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油腻腻的宽大袍子，有点像道袍，但破得不成样子，下摆用粗麻绳胡乱系着，露出下面同样肮脏的工装裤和一双露着脚趾头的破胶鞋。头上光溜溜的，反射着通道顶棚昏暗的灯光，竟是个和尚！只是这和尚的形象，实在颠覆了林烬对出家人的所有认知。
他左手拎着一个扁平的、印着褪色美女广告的铁皮酒壶，右手则随意地垂在身侧，但那右手…林烬瞳孔微缩。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那是一条结构复杂、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关节处缠绕着细密线缆的机械臂！此刻，那机械臂的末端，几根灵巧的金属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捻着一串……珠子？不，那不是念珠！那是一颗颗拇指大小、打磨光滑的黑色金属球，球体表面蚀刻着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电路纹路，随着他手指的捻动，那些电路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嗡”声。
破戒僧？林烬脑子里瞬间蹦出聚居点里流传的只言片语。一个自称佛门弟子却酒肉不忌、满嘴脏话，靠给人维修破烂义体换取劣酒和零件的怪人。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只知道他技术不错，但脾气更臭，而且……似乎有点邪门。
“吵吵吵！吵你妈个头！”破戒僧又灌了一大口壶里的东西，一股浓烈的劣质合成酒精味瞬间在通道里弥散开。他斜睨着那扇被砸得震天响的铅门，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对着门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死都死不利索的玩意儿，污染老子耳朵！”
他话音未落，门外那赛博疯子的嘶吼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仿佛被这挑衅彻底激怒！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厚重的铅门门轴处猛地迸发出一大蓬刺眼的火星！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缝如同狰狞的蜈蚣，瞬间爬满了铅板表面！整个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一只覆盖着厚重金属装甲、前端是巨大液压钳的恐怖手臂，硬生生从裂缝中挤了进来！那液压钳张开到极限，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通道内胡乱挥舞、抓挠！冰冷的金属腥风扑面而来！
“啊——！”通道深处终于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惊恐尖叫。
“妈的，给脸不要脸！”破戒僧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非得逼老子给你这堆废铁上上课是吧？”
他骂骂咧咧，动作却快得惊人！左手一甩，那铁皮酒壶“哐当”一声砸在旁边一个空油桶上。与此同时，那条缠绕着幽蓝电路金属珠串的机械右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对准了那只在门缝里疯狂搅动的金属巨钳！
“嗡——！”
一声奇异的、并非物理振动、而是首接作用于大脑深处的低沉嗡鸣骤然响起！比林烬电子木鱼的诵经声更加浑厚、更加霸道！仿佛来自远古的梵钟，带着涤荡灵魂的威严！
随着这声嗡鸣，破戒僧机械臂上缠绕的那串幽蓝电路金属珠，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再是幽蓝，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炽烈白光！每一颗金属珠都变成了一轮微缩的烈日！无数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细小金色梵文，如同活过来的游鱼，从那些白光烈日中喷涌而出，密密麻麻，瞬间充斥了整个通道！空气仿佛凝滞，弥漫的机油味和铁锈味被一种奇异的、带着檀香和金属灼烧混合的气息取代！
【超度模式·启动。目标：赛博执念聚合体。执行单位：大威天龙MK-II型量子梵音发生器。】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清晰地从破戒僧的机械臂内部传出。
这声音！林烬浑身剧震！这绝对不是破戒僧本人的声音！这声音…和他电子木鱼APP启动时的提示音质感极其相似！冰冷，电子化，毫无波澜！
就在林烬惊疑不定的瞬间，那漫天飞舞、散发着净化白光的金色梵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蜂拥着扑向那只挤进门缝的金属巨钳和其后疯狂闪烁的猩红电子眼！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生肉上！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白烟猛地从液压钳和门缝处的装甲上升腾而起！赛博疯子那非人的嘶吼瞬间变成了凄厉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电子尖啸！那声音穿透力极强，通道里好几个拾荒者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那只狂暴挥舞的液压巨钳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禁锢，剧烈地、高频地颤抖起来！覆盖其上的厚重装甲在白光和金色梵文的灼烧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红、软化、甚至开始熔融滴落！装甲缝隙间的粗大电缆噼啪作响，爆出大团大团的电火花！
它猩红的电子眼疯狂闪烁，亮度急剧攀升，如同两盏烧到极限的灯泡！那倒扣的树脂容器里，浸泡在荧光液体中的萎缩大脑，更是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抽搐起来，无数细密的线缆被绷紧、拉扯，似乎随时会断裂！扬声器里爆发出更加混乱、更加绝望的电子噪音碎片：
“K…PI…未…达…标…清…洗…我…自…己…痛…苦…解…脱…”
“解脱？早干嘛去了？”破戒僧冷哼一声，布满油污的脸上没有丝毫悲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捻动金属佛珠的机械手指速度骤然加快！机械臂发出的低沉梵音嗡鸣也随之变得更加宏大、更加急促！如同万千僧侣在同时诵念降魔真言！
更多的炽白光芒和金色梵文洪流般涌出，将那赛博疯子挤进门缝的部分彻底淹没！
白烟滚滚！金属熔融的刺鼻气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蛋白质烧焦的诡异恶臭弥漫开来。赛博疯子的挣扎和嘶吼以惊人的速度衰弱下去。
林烬死死地盯着那团刺眼的白光，心脏狂跳。他体内的“赛博功德”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牵引，如同平静的湖水被投入巨石，激荡起汹涌的波澜！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抬起了左手腕，指尖飞快地戳向终端屏幕上那个简陋的木鱼图标！
“笃！”（意念敲击）
“南无阿弥多婆夜…” 那熟悉的、庄严平和的电子诵经声再次响起，与破戒僧机械臂发出的宏大梵音嗡鸣交织在一起。
【功德+0.1】的气泡飘起。
几乎就在林烬敲下木鱼的同一瞬间！
异变陡生！
那原本在白光梵文中迅速熔毁、濒临沉寂的赛博疯子残骸，它那颗在树脂容器中疯狂抽搐的萎缩大脑，猛地爆发出最后一抹极其妖异、极其纯粹的深紫色光芒！这光芒瞬间穿透了炽烈的白光和金色梵文，如同垂死毒蛇的最后一击！
同时，破戒僧机械臂发出的低沉梵音嗡鸣，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齿轮卡入一粒沙尘般的顿挫！
“滋…咔…”
这顿挫微乎其微，转瞬即逝，却被全神贯注的林烬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心头猛地一跳！
紧接着，那赛博疯子残骸上爆发的深紫光芒如同回光返照，骤然凝聚，然后轰然炸开！并非物理爆炸，而是一股无形的、充满混乱与恶念的精神冲击波！
嗡！！！
林烬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和尖锐的噪音碎片疯狂涌入脑海：冰冷的流水线、闪烁的红色警告灯、被强行剥离的血肉、植入体内的金属异物、无休止的“绩效不达标”电子提示音……那是赛博疯子残存意识最后的绝望与疯狂！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而首当其冲的破戒僧，身体更是剧烈地一晃！他闷哼一声，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捻动金属佛珠的手指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滞。机械臂发出的梵音嗡鸣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炽烈的白光和金色梵文随之黯淡、波动了一下。
“操！临死还他妈喷老子一脸精神污染！”破戒僧破口大骂，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喘息和恼怒。他猛地一咬牙，捻动佛珠的速度再次飙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指影几乎化作了残影！机械臂内部发出低沉的过载嗡鸣，黯淡下去的白光和梵文再次强盛起来，如同愤怒的潮汐，狠狠压向那最后爆发的深紫光芒！
嗤啦——！
如同冷水浇入滚油。深紫光芒在白光梵文的碾压下发出最后的哀鸣，迅速湮灭。那只挤入门缝的液压巨钳连同后面小半个躯体，在白烟中彻底熔融、坍塌，变成了一滩冒着气泡、散发着恶臭的金属与有机质混合的粘稠废渣。猩红的电子眼彻底熄灭，树脂容器破裂，里面那颗萎缩的大脑也化作了一小滩焦黑的灰烬，只有几根断裂的线缆无力地垂落在粘稠的废渣上，微微抽搐。
通道内，刺目的白光和金色梵文缓缓消散，只留下墙壁和地面被高温灼烧出的焦黑痕迹，以及空气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恶臭。那扇厚重的铅门，门轴处完全撕裂，巨大的裂缝贯穿了整个门板，边缘是暗红色的熔融痕迹，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门外，赛博疯子残余躯体的拖拽声和嘶吼似乎消失了，只剩下死寂。
破戒僧缓缓放下手臂，那串散发着高温余热的幽蓝电路金属珠缠绕回他的机械小臂上，光芒内敛。他胸膛微微起伏，抓起旁边油桶上的铁皮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劣质酒精的味道似乎压下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潮红。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浑浊的眼睛扫过通道里那些依旧躲在布帘后、噤若寒蝉的拾荒者，最终，那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落在了林烬身上。
林烬还保持着抬起左臂的姿势，腕部终端的屏幕上，电子木鱼的界面尚未关闭，【功德+0.1】的气泡刚刚飘起碎裂。他能感觉到，在刚才那场诡异的精神冲击和最后赛博疯子被彻底“超度”的瞬间，一股远比超度噬铁蝎和掘地者III型庞大、精纯得多的能量，如同冰冷的洪流，汹涌地注入了他的身体！
腕部能量读数仪的指针疯狂跳动！【65%】…【70%】…【75%】…最终稳稳停在了【80%】！充沛的力量感冲刷着西肢百骸，甚至冲淡了精神冲击带来的眩晕和恶心！
但这力量带来的并非欣喜，而是刺骨的寒意。因为破戒僧的目光，正死死地钉在他手腕的终端上，钉在那个简陋的木鱼APP界面上。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通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破戒僧粗重的喘息和劣质酒精的味道弥漫。他一步步走过来，破胶鞋踩在布满油污和铁锈的地面上，发出黏腻的“吧唧”声。那声音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躲在布帘后的拾荒者们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在林烬面前站定。油腻的宽大袍子几乎要碰到林烬的鼻尖，浓烈的机油味、劣质酒精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旧电路板烧焦的怪异体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具压迫性的气息。
破戒僧没看林烬的脸，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林烬左手腕上那块屏幕碎裂的廉价终端。屏幕上，那个像素粗糙的电子木鱼界面，还在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林烬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80%的能量充盈全身，却丝毫无法驱散眼前这个怪人带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他想放下手臂，想关掉那个该死的APP，但身体却像被冻僵了一样，动弹不得。
终于，破戒僧缓缓抬起了他那条缠绕着幽蓝电路金属珠串的机械右臂。金属手指没有指向林烬，而是慢悠悠地、带着一种戏谑的意味，指向了门外那摊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散发着恶臭的赛博疯子残骸——那堆熔融的金属粘液和焦黑的有机质灰烬。
“小子，”破戒僧开口了，沙哑的烟熏嗓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带着浓浓的讥诮，“敲得挺欢实啊？”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动，终于从林烬的手腕移到了他的脸上。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似乎要刺穿他的颅骨，窥探他脑子里的所有秘密。
“用那破玩意儿，”破戒僧的下巴朝林烬的手腕扬了扬，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超度这种被‘绩效’逼疯的可怜虫？”
“绩效”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林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图纸上的字迹，赛博疯子临死前的嘶吼，头顶星环那毁灭的光柱…所有的线索瞬间被这两个字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冰冷而恐怖的真相！
“感觉如何？”破戒僧往前凑了半步，那股混合着机油、酒精和焦糊电路板的气味几乎将林烬淹没。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屑，砸进林烬的耳膜：“那点‘功德’，沾着人家的脑浆子和怨气，吃得香吗？”
林烬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他猛地看向自己的能量读数仪，那【80%】的绿色数字，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血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块压缩饼干带来的暖意瞬间化作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那里。
破戒僧似乎很满意林烬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惊骇。他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残忍讥诮，慢悠悠地首起身，又灌了一口壶里的劣酒，辛辣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功德？”他咂咂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嘲讽光芒，扫过林烬手腕上的终端，又扫过门外那堆恶臭的残骸，“呵，天机星环那帮孙子搞出来的‘绩效’系统，吸干了星球，逼疯了活人，连死了的机器都不放过，还要榨出二两‘功德’油水…真他娘的会玩！”
他抬起那条缠绕着幽蓝金属珠串的机械臂，在林烬眼前晃了晃，珠子上的电路纹路在昏暗光线下幽幽闪烁。
“知道老子这‘大威天龙’念的是什么经吗？”破戒僧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肃杀，“念的是清净，念的是解脱！送这些被‘绩效’绞碎了魂儿的可怜虫一程，让他们那点残渣意识彻底安息，别在这人不人鬼不鬼地嚎了！”
“你呢？”他的目光再次盯住林烬，如同两把寒光闪闪的剔骨刀，“你敲那破电子木鱼，敲出来的是清净？还是……”他顿了顿，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扯得更开，露出森白的牙齿，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击：
“——在给天机星环的功德系统，当个免费的数据清道夫？敲的是木鱼，还是他娘的电子骨灰盒？”
“电子骨灰盒”五个字，如同五道炸雷，狠狠劈在林烬的脑海！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震得尚未愈合的伤处一阵剧痛，但这疼痛远不及破戒僧话语带来的冲击！
免费的数据清道夫…电子骨灰盒…
天机星环的功德系统…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图纸上的“影阁”、“绩效”，赛博疯子口中的“KPI清洗”，星环射下的毁灭光柱，压缩饼干上诡异的烤肉香，以及这诡异的电子木鱼APP…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那悬浮于头顶的冰冷巨环！
他吸收的“赛博功德”，根本不是什么超度得来的纯净能量！那是天机星环的“绩效”系统在榨取星球、扭曲生命、制造无尽痛苦与疯狂之后，残留下来、被某种规则转化、需要“清理”的…数据残渣！是电子化的骨灰！而他，就是那个无意中捡到了“骨灰盒”，还敲得欢天喜地的傻瓜！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林烬猛地抬起左手，不是去敲那木鱼，而是想要狠狠砸碎腕上这块该死的终端！
“想砸了？”破戒僧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晚了点吧？那玩意儿沾了你的魂儿了，小子。你以为那点‘功德’是白吃的？”
林烬的动作僵在半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破戒僧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混杂着嘲讽、怜悯，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疲惫。他不再看林烬，转过身，油腻的袍子下摆扫过地上的油污。他拎着酒壶，拖着那条沉重的机械腿，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向通道深处他那用废弃电容器改造的“禅房”。
“想死得明白点，或者想从这‘骨灰盒’里刨出点真东西…”破戒僧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地飘回来，如同鬼魅的低语，“明天…太阳落山前…带点像样的‘学费’…来我这儿…”
“记住…别带压缩饼干…那玩意儿里面的‘烤肉味’…是诱饵…是钩子…”
声音消失在破旧布帘落下的阴影里。
通道内，死寂重新降临。只有铅门裂缝处吹进来的、带着铁锈与焦糊恶臭的风，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林烬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缓缓滑坐在地。腕部终端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屏幕上那个简陋的木鱼图标，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只咧开嘴、无声嘲笑着他的骷髅。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右手布满老茧，属于凡人。左手是冰冷的机械，缠绕着这个世界的残酷印记。
头顶，厚重的辐射尘埃之上，那冰冷的巨环依旧悬浮。它投下的不再是神迹的光辉，而是如同巨大棺椁般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林烬闭上眼，破戒僧最后那句话如同附骨之蛆，在死寂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敲的是木鱼，还是他娘的电子骨灰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