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人。
管事的脸色惨白,马上过来,“大少爷,您回来了,这妇人非要卖给咱们野猪肉,漫天要价,不收不走,您看……”
大少爷负手站立,玉冠束发,一身苍色长袍,衬得他气质矜贵。
他看了一眼管事,眼底薄怒,低声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在自家门口打人,我看你这个管事当到头了!”
说着,他向大牛走去,拱手道:“这位壮士,下人失礼,还望海涵。”
大牛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看他有礼貌,也就放松下来,侧身喊了声娘。
苏田从石狮子后面出来,尴尬地看着少爷笑笑,“并不是我强卖,只是想多卖点钱,我们从李村过来,走了一个时辰,也不容易的,少爷莫怪,我们这就走。”
“等一下,”少爷看了看车上的猪肉,“是好东西,多少钱?”
苏田打了个八两的手势。
“收了,付钱。”少爷冲管事的说,他看着管事的目光似有警告,这么一头大野猪要八两,分明便宜得很,平时贪点小便宜他也睁只眼闭只眼,今天非在自家门口闹出丑事,看来他要好好整治整治了。
管事的赶紧叫人来将猪肉拉去厨房,又从账房支了银子给苏田。
苏田拉着大牛千恩万谢,心想亏了这少爷来得及时,否则不定出什么事呢,算她和大牛今天走运。
少爷看着狼狈的家丁,又看看若无其事的大牛,饶有兴趣地说了声,“且慢,这位壮士,看你身手不凡,不知是否有兴趣入我府中当护院?”
大牛摇头,他才不要当什么护院,一看这些就不是好人,村里人都说他傻,他这辈子只想跟着娘,娘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少爷看出来大牛不能自我作主,又问苏田,“这位大嫂,不知能否请贵公子来府上帮忙?”
苏田一怔,她没想过让大牛出来,她这儿子实诚,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银子,她笑着婉拒。
少爷似有遗憾,又看了一眼大牛,“这样吧,如果大嫂想通了,随时来府上找我,在下顾清时,府上每月休两天,每月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苏田觉得这工钱可真高,看个家每月能挣这么多,有些不信,公子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家中生意繁杂,正是用人之际,如不嫌弃,在下诚心相邀。”
自己儿子几斤几两,苏田心里有数,不能见钱眼开,苏田拉着大牛再次道谢后离开。
回去的路上,大牛拉着苏田。
回到家,苏田让心月烧水,她要好好洗个澡。
心月边烧水边和她说话,猪肉和知了都用盐腌好湃在井里,保存时间长一些,西锁和阿奶嘴馋的时候随时可以做了吃。
苏田夸她想得周到,将来谁娶了她啊,真是祖坟上冒青烟。
贾氏和西锁都睡下了,苏田洗个了澡也躺下,一边放着她养的蛐蛐,提起来借着月色看看,长大了不少,个个精神抖擞,威武得像将军。
她算了算,现在手里有八两六百文,也是个有家底的人了,做梦都会笑。
第二天一早,苏田带着一家继续盖房子,她想着大干几天,争取月底完工。
全家齐上阵,凌晨,苏田和大牛去山上拉石头,回来后,两人垒墙,心月负责混泥。
张神医在院中收拾草药,村民肖大贵捂着一只眼睛进来。
“张神医快给我看看,我这眼咋了?”
紧接着,肖大贵的媳妇崔氏也跟了进来,嘴里骂骂咧咧。
肖大贵疼得首吸气,张神医搬了张凳子让他坐,让他放下手,张神医俯身看,他左眼又红又肿,还不时流泪。
“你去哪里了?”张神医问。
肖大贵回:“哪儿也没去啊,就找老赵头喝了点酒,喝完就这样了。”
“喝了多少?”
肖大贵嘿嘿一笑,拿手比划着,“不多,三西斤吧。”
崔氏听不下去了,边骂边撕肖大贵的耳朵,“怎么不喝死你!”
肖大贵气得跳脚,一把打开崔氏的手,“盼着老子死,你好当寡妇啊?”
崔氏抡起拳头死命捶他,“老娘凭啥当寡妇,转头找个相好!”
周神医叹息着看了这夫妻两一眼,“三西斤?你这胃是木桩子打的,敢这么喝法!”
肖大贵疼得首咧嘴,“咋整啊,快给我治治,疼得钻心。”
“你这是肝热眼赤痛,等下。”周神医进屋去找草药,不一会儿又出来,手里只有几根草药,“只剩这几根了,估计也不管用,你去村里找点人奶,每天涂三次,连涂七天。”
崔氏一听要人奶,脑海中想着村里谁家刚生了孩子,只有姜氏,她儿子还没出满月,奶水正足,但一想到前些天李元和姜氏闹得不上台面,她有些抵触。
“周神医,还有别的办法吗,上门去要人奶,这……”
周神医听出了崔氏的话外音,“没有别的好办法,干受着也能好,就是受点罪。”
肖大贵“唉哟唉哟”叫个不停,气得崔氏又骂,“疼死你活该!”
张神医不想听这夫妻吵架,“你们去村里问问吧,我这里没招了。”
肖大贵和崔氏离开。
崔氏拿起一碗玉米面去找姜氏,草棚里,姜氏正在给孩子喂奶,玉秀在做饭。
玉秀看到崔氏进来,喊了声,“婶子来了。”
崔氏冲她笑笑,把碗放下,讨好地走到姜氏跟前,看了一眼孩子,“这小子真精神,大脑门圆下巴,一看就是有福的相。”
姜氏最近心情不好,没有心思和人闲话家常,扯出个淡漠的笑容后,问,“嫂子来有事?”
崔氏尴尬地笑笑,看着孩子吃得起劲,“奶水够吃吗?”
姜氏微微点头。
“哎呀,让我怎么开口。”崔氏抬手拂了拂头发,“是这样的,肖大贵喝酒喝多了,眼睛红肿,疼得厉害,周神医说奶水冲洗眼睛能好,所以,我想着找你要点奶水。”
姜氏把孩子调换位置,让他吃另一边,“嫂子要多少,我挤给你。”
姜氏让玉秀拿碗过来。
崔氏难为情地笑,“倒是不用多,只是周神医说一天涂三次,要连涂五天,你看这事闹的,怪不好意思的。”
姜氏说行,玉秀端着碗,她一手托着挤,挤了小半碗,“这些够吗?”
崔氏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崔氏起身接过碗,“那妹子你先喂孩子,我先回去给他涂上,省得鬼叫……那啥,我明后天的也还得来,妹子不出门吧?”
姜氏说不出门,“嫂子来就行,我在家等着,玉秀,把面还你婶子。”
崔氏说不用,急着转身就要走,“你们吃,不够再找我要……”
崔氏说着走了,玉秀拿着碗就要追出去,姜氏叫住她,“站住,世上哪有白要的东西,我的奶水也是精血化成的,和她客气客气罢了,就你死脑筋!”
姜氏剜了玉秀一眼,也不知道随了谁,李元那个猴精样,自己也不赖,怎么就生出个这么笨的丫头!
玉秀将碗放在桌上,继续做饭,火烤得她脸上汗珠滚落,一起落下的还有眼泪。